偶然吃虧

低飛
　 去年冬天，我們那座城市「春運」的第一天就出了一件惡性交通故事：一艘過江的快艇一大清早就被撞沉了，結果死了25個乘客。
　 當我前往出事地點進行採訪時得知：只有5人逃生，其中一個是6歲的男孩；另一個卻是81歲的老頭。然而死者大部分都是青年人，或者是中年人。他們有的是剛放寒假準備回家過年的大學生和老師；有的是急著要趕到省城乘飛機去廣州出差的白領。
　 應該說這一老一小是最沒有逃生能力的，然而他倆卻偏偏活了下來。後來我瞭解到：男孩是被他的父母在沉船前，用盡全力敲碎下面船艙的玻璃，硬用雙手把兒子托了上去。再加上小傢伙去年剛剛學會了狗爬式游泳，在逃生的緊急關頭派上了用場。當他浮出水面就立即被人救了上來。
　 但81歲的老頭被救，則完全是撿了一條命。這艘出事的快艇艙下只有24個座位，老頭是同其他6位乘客最後一批登上快艇的。當他們來到客艙下面時，只有一個空座位了。沒等老頭反應過來，空位已被一位手腳敏捷的姑娘搶先一步佔了。這時81歲的老人在客艙裡環顧了好幾圈，他希望能在所有人的臉上找到有讓給他座位的表情，結果使他失望。他心想：輪不到坐，還不如到上面透口氣。隨後他同另外5位沒有座位的乘客來到甲板上，迎著江面上早晨六點多鐘的刺骨寒風，他隨手點了一支煙。沒等他把香菸抽完，老頭的大聲驚叫已無法阻止快艇朝另一艘貨船衝去
　 事後，甲板上的6位乘客被救上來4位，老頭就是其中之一。他是被自己身上鼓鼓的充滿空氣的羽絨服浮起來的。當他看見漁船上有人把竹篙子遞向他，他就抓住不放，就這樣他稀裡糊塗地被救了上來。然而，客艙下面那些有座位的人全部被倒扣在水裡。
　 不管是會游泳的，還是不會游泳的，除了那個6歲的男孩之外，慌亂中糾纏在一起，一個也沒有上來。
　 第二天，我採訪了那位老頭。老頭對著我的攝像機鏡頭大聲說：該死的應該是我！我都已經活了80多歲了。昨天那些在船艙底下的青年人，好日子才剛剛開始；當時有好幾對青年人還正在頭抵著頭談戀愛呢。
　 新聞播出時，我把老頭這段採訪同期聲刪掉了。如果有在天之靈的話，我怕所有的死者都會受不了的。對他們來說：這次吃虧絕非偶然。

《中國經濟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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