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流亡政府民主制度見聞

昔日的印象：是真還是假？

中國政府在1959年血腥鎮壓了西藏民眾的武裝反抗後，曾在北京的民族文化宮舉辦一個展覽，揭露它所說的封建農奴制度的黑暗與殘酷。其中所展示的酷刑方式，在觀眾中引起極大震撼，直到今天，不少中年以上的中國人對於達賴喇嘛治下的西藏的印象，還僅限於剜目、割耳、斷手、剁腳、抽筋、投水、關蠍子洞這些刑罰。所以，當達賴喇嘛要求在西藏實行「一國兩制」的時候，北京當局似乎有一個足以令全國人民信服的理由予以拒絕，那就是，決不允許在中國絕大部分地區實行社會主義制度的情況下，讓西藏自治區恢復政教合一的封建農奴制。

不過，最近記者在印度藏人社區採訪的時候，無論達賴喇嘛，還是其他流亡政府官員都表示，流亡藏人現在實行的是民主制，將來返回西藏也希望能繼續實行民主制度。西藏流亡政府首席內閣部長桑東仁波切最近在華盛頓也明確指出：「我們的要求是，像香港和澳門那樣實行內部自治。自治的細節可以有所不同，但是原則上應該是『一國兩制』。我們希望實行民主制。」

流亡之初實行民主選舉

據介紹，流亡藏人的民主實踐，從八萬難民跟隨達賴喇嘛來到印度之初就開始了。流亡藏人的第一次選舉是在流亡政府到達達蘭薩拉幾個月後舉行的。流亡的第二年就召開了第一屆西藏人民代表大會，成立了人民議會，公布了憲法。目前的流亡藏人社區，以達賴喇嘛為最高領導人，實行行政、立法、司法三權分立，舉行民主選舉。

在行政方面，首席內閣部長通過選民直接選舉產生，而各部部長則是由首席內閣部長提名，經議會投票產生。在司法方面，設有最高法院，內有大法官1名，法官2名。他們均由達賴喇嘛提名，而後經議會三分之二以上批准。在立法方面，西藏人民議會有46名議員，其中衛藏、安多、康三區各有10名代表，五大教派各有2名，歐洲有2人，美洲1人。另有三人由達賴喇嘛直接任命。

人民議會議長白瑪瓊內說，流亡藏人從西方民主制度中吸收了很多有益的東西，但並不是全盤照搬：「美國人的個子很高，我們不可能把他們的褲子套在自己身上，而應該量體裁衣，形成我們西藏特色的民主制度。」

政教合一是民主制特色

那麼，什麼是具有西藏特色的民主制度呢？副議長卓瑪嘉日認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政教合一，實行她所說的「政教合一的民主制」。卓瑪嘉日說：「這在全世界是史無前例的。有些人可能會攻擊這一點。其實，這是西藏對世界民主史的一種貢獻。」

宗教的影響在西藏政治中是顯而易見的，比如，流亡政府高級官員的就職誓詞中有這樣一句話：「本人以佛法僧三寶為證起誓」。

不過，首席內閣部長桑東仁波切認為，西藏的政教合一制度跟西方人講的「神權政治」有很大不同，因為佛教是一種無神的或者說無造物主的宗教。他說，所謂政教合一是指，在體制和治理方法上都要符合宗教的倫理道德。桑東仁波切說：「建立完整的民主制度並不需要拋棄宗教。民主體制和宗教教義可以並行不悖，很好地結合。」

對政教合一民主制有不同看法

對於什麼是政教合一，這樣的制度到底好不好，需要不需要改革，記者在採訪中得到的是不同的答案和說法，顯示所謂「政教合一的民主制」仍在探索之中。比如，有的流亡政府官員就對記者說，說白了，政教合一就是和尚也可以當官。可是，達賴喇嘛既為政治領導人，也是宗教領袖，難免給人以他權力無限，說一不二的印象。對此，白瑪瓊內議長解釋說，真正至高無上的是「流亡藏人憲章」：「對達賴喇嘛的制衡主要是靠流亡藏人憲章，其中規定：任何人都必須在憲章規定的範圍內行事，超出這個範圍就是違法的。這任何人也包括達賴喇嘛在內。因為是依法治國，所以達賴喇嘛說的如果違背憲章就是無效的。」

既要實行民主就要容忍不同意見，包括允許人跟達賴喇嘛唱反調。據說一開始，把達賴喇嘛奉若神明的藏人對此很難接受，但現在已經開始習慣。達賴喇嘛提出的解決西藏問題的「中間道路」就受到一些主張獨立的人的激烈反對。西藏流亡政府外交和新聞部秘書長土登桑佩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的時候，就談到這個問題。土登桑佩說：「達賴喇嘛採取的步驟令許多年輕藏人感到憤怒。他們認為，沒有任何人有權把西藏的主權出讓給另外一個國家。」

其實，就連中共的宣傳，西藏流亡政府也持開放的態度。西藏電視臺、四川電視臺等中國官方媒體的節目，在達蘭薩拉可以自由收看，絕無干擾。有人開玩笑說，如果你晚上去流亡政府的家屬大院挨門挨戶轉一圈，可以不間斷地看完西藏電視臺的節目。

沒有政黨政治

流亡藏人社區跟西方民主制度的另外一個顯著區別是，它所實行的不是政黨政治。比如，在選舉議員的時候，候選人不是由政黨提名，而是按地區由選民直接提名， 通過預選產生。原因是，藏人社區雖然有許多民間團體，但是都沒有成為政黨。白瑪瓊內解釋說，在流亡期間，各團體的政治目標是一致的，都是為了爭取西藏的自由，無法表現出自己的獨特性：「他們的政治理念，他們對達賴喇嘛和流亡政府的遵從，沒有任何區別。由於沒有政見區別，所以就沒有形成政黨。」

流亡藏人社區確實出現過一些政黨，比如，在1978年到1982年期間，就曾有「西藏共產黨」存在。這個政黨成立的背景是，達賴喇嘛當時提出，共產主義的觀點跟佛教很相似，值得研究。但是它成立後，由於無法得到人民的支持，就自行消亡了。

但是，白瑪瓊內強調，未來當西藏獲得自由、流亡藏人重返家園的時候，就會具備政黨形成的土壤和發展的空間了。所以，他說，那時的民主制絕對跟現在不一樣，而是政黨式的民主制了。

目前，在流亡藏人社區還看不到西方社會常見的那種競選場面，比如，政治籌款、競選集會、競選對手間的辯論和互相攻擊等等。他們的做法是，候選人把自己的簡歷、事跡和其他需要讓選民知道的事情寫出來，交給選舉委員會，再由選舉委員會散發給人民。候選人也可以在報紙上刊登廣告，介紹自己的情況。

當選的議員，除了11名專職的常委有報酬外，其餘都是兼職的，必須自謀生路。他們把議會通過的決議傳達給民眾，並在民眾當中蒐集意見，在每年兩次的全體會議期間提出來，供會議討論。格登金巴議員來自安多，當過30年教師。他認為，藏語文是民族存在的基礎，所以他在議會里特別關注藏文的普及和保護問題。格登金巴說：「我曾經提出議案，要求對現代新出現的名詞翻譯規範化，並建立相應的機構，統一新名詞的制定。這項議案獲得內閣的支持，在議會裡也 通過了。但是現在，在真正的操作上還做得不夠。」

北京指達賴喇嘛假扮民主

對於流亡藏人實行的民主制度，北京當局採取鄙視的態度。中國官方在1997年的一篇評論中說，現在達賴喇嘛把自己打扮成「民主」與「自由」的衛士，只能是對民主與自由的莫大嘲弄和諷刺。北京認為，是它的統治給西藏帶來了人民民主的政治制度。它還把1959年起在西藏自治區進行的改革稱為「民主改革」。

然而，按照流亡藏人的說法，達賴喇嘛早就意識到需要對西藏原有的政府和社會運作模式做出順應歷史潮流的改革，並在親政後專門成立了「改革辦公室」，制定了改革計畫，只是由於中共的干擾，改革才未能實施。而來到印度後，也正是由於擺脫了中共的干擾，流亡藏人才在較短的時間內走上了民主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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