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民去美國實話實說

編者按：一日，本報駐美國特派記者通過電話為我們提供了這樣一條信息：美國議員邀請了一批從未出過遠門的中國農民來美國參觀，這在中美關係史上還是頭一遭。但記者並不清楚這些農民受誰之邀，來自中國什麼地方，現在在美國的哪裡，希望編輯能在國內查詢一下。接到電話後，我們經過多方打聽，終於聯繫到了從美國歸來的農民。在他們的家鄉河北遵化，農民們講述了他們在美國的感受。

　　崔文來是河北遵化一名普通農民，小學二年級文化，今年55歲。除了20多年前曾到北京當過一陣泥瓦匠外，他很少離開過自己承包的那一畝多地。2002年12月，他受美國UPS（聯合包裹）公司的邀請，同其他十幾位遵化普通的中小學生、
村教師、農民藝人及官員一起，去美國訪問了10天。這樣一個主要由農民組成的訪問團，受到了連高層官員都沒有的高規格接待：在美國，6位聯邦參議員、23位聯邦眾議員、喬治亞州州長及亞特蘭大市市長先後熱情招待了他們。

　　參加訪問的成員全由美方指定，因而他們有了個恰如其分的名稱－－－這是負責帶隊的中國對外友好協會副會長李小林女士起的－－－叫「中國民間實話實說代表團」。

　　「這就是咱農民形象」

　　記者來到遵化採訪的時候，北方正迎來今冬最大的降雪。崔文來讓記者坐在自家的熱炕頭上，操著唐山話拉家常。隨行的遵化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王金波順道給他帶去在美國的照片，上面的老崔正是記者面前的打扮：半新不舊的中山裝，灰藍色的鴨舌帽，惟一不同的就是在美國的老崔把鬍子刮得很乾淨。崔文來說，他去美國沒有特意置辦什麼新衣服，因為「我崔文來平時就穿這身，這就是咱農民形象」。

　　現在老崔一家4口，主要靠種玉米、小麥、果樹和養羊，人均收入3000多元。在美國，他拿著自己種蘋果的照片，告訴詢問他經濟狀況的議員說：「經濟來源，有！不能說多滿足，雖然比上不足吧，但比大鍋飯時代強百倍。」

　　老崔總念叨：「我這人沒啥知識，說話不會繞彎。」遵化市領導通知他去美國，緊張得他三四天沒睡好覺，怕「說錯了話，給中國農民抹黑」。不過他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美國議員關心的，更多的是他種了多少地，養了幾隻羊，一年掙多少錢，這些他都能一一回答。可能最難的一個問題就是一個議員問：中國和美國有什麼不同，老崔張口就來一句：「語言不同！」

　　從美國回來，老崔顯然還很興奮，也能頭頭是道地談談發達、發展、人權、法制什麼的。他知道美國「地面不比中國少多少，人口比中國少了10個億還多，話說回來，那些腦瓜夠用的，好多都在美國」。鄉里人問他美國咋樣，他說：「嗨，走哪兒都是吃個飽，可還是中國自由！最簡單的就是能隨便抽煙」，說著他舉起手裡的煙問記者：「是實話不？」

　　給老崔很大觸動的有三條，一是美國人講規矩，即使沒人，車也從不搶紅燈；二是美國環境好，走哪兒都是樹；三是美國人對他們這一批人，特別是對孩子們太好了，處處關心、疼愛。他不會寫字，央求同行的民間藝人郭電鳴執筆，給接待過他們的美國朋友寫信表達感謝，他說他們對這些孩子「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在採訪「實話實說」代表團的過程中，記者聽到最多的一句評價是「非常愉快，無微不至」。他們對美國UPS公司的接待非常感動。但UPS的職員反而說，跟我們在遵化受到的接待相比，這算不了什麼。

　　「不管成不成都是朋友」

　　2001年9月，原中國駐美大使館商務參贊徐尚偉通過唐山市政府找到遵化，說美國著名的UPS公司擬向中國貧困地區無償捐贈10萬美元，用於改善辦學條件，不過美方辦事審慎認真，問遵化是否願意談談看。一年後的今天，分管外事的副
長趙萬全回想起來，說自己開始並沒有考慮結果是不是真的成功，只不過本著一種「盡我所能，不管成不成都是朋友」的態度，積極回應，向美方推薦了堡子店鎮和西下營鄉的兩所小學。

　　2001年10月，UPS公司負責國內/國際公共事務的副總裁魏爾曼來遵化實地考察，對中方的介紹與配合十分滿意。兩所小學中，西下營小學條件更差，一到三年級沒有固定教室，教師只能到村裡上課，於是美方決定為西下營小學捐資建樓，並配備電腦、體育器材和學生用品。第一筆贈款很快就匯入了遵化市剛剛為此特批的外匯賬戶上。2002年4月，魏爾曼第二次來遵化，看到當地政府以極高的效率實施著建校工程，又決定向另外的堡子店小學捐建電腦實驗室。

　　在堡子店小學，記者看到了校園裡那幢木製的藍色實驗室，風格就像美國鄉村小屋。據遵化市長崔長征介紹，UPS在全世界一共捐建過4個類似的電腦實驗室，遵化這座是亞洲第一個。實驗室的建築材料全從美國運來，中方負責按圖紙打好地基，然後由美國人自己來遵化動手搭建。

　　2002年5月27日，建屋子的人來了，一共51位，包括UPS公司來自8個國家和地區的高級職員，還包括了吉姆．特納等3位美國國會議員及夫人。2002年5月底，正是酷暑天氣，全體美國客人與當地官員及志願者一起在太陽下勞動，一個螺絲釘一個螺絲釘地拼裝。幹起活來，不分議員和普通百姓，所有人一樣汗流浹背，大家吃的一樣是便餐。靠著一股團隊精神，他們在兩天時間裏完成了房屋的組裝。老百姓開始納悶怎麼來了那麼多洋工人，後來談起來，總是不由地感嘆：美國人幹活很認真，不能不佩服。

　　遵化市也為此次活動做了精心準備，不是刻意去修飾，而是做到乾淨、實在。崔長征市長說，我們沒有豪華的酒店，但保證住處整潔；沒有精彩的演出，但有學生和民間藝人自編自演的節目；沒有娛樂場所，但有清東陵、長城等體現歷史積澱的古蹟。美國客人看到的是，儘管生活水平一般，但當地政府在為此努力，儘管學校桌椅破舊，但孩子們很可愛，教師很敬業。

　　「友誼花多少錢都買不來」

　　不但地方政府熱情招待議員一行，國家領導人也對此非常重視。2002年5月30日，回到北京的特納等議員夫婦受到朱鎔基總理接見，總理對他們的工作表示感謝。特納夫人在走出紫光閣的時候流下熱淚，為中國總理的理解而感動。她當即決定拿出自己的5000美元，捐給堡子店小學購買體育設施。

　　UPS高級職員雪麗爾．謝爾比也在此前表示捐出自己的5000美元，為西下營小學購置體育設施。中方則聘請這位女職員擔任了新建的「中美UPS西下營小學」的名譽校長。而今，這所原先連校舍都不齊全的小學，已經以6600平方米的佔地面積、嶄新的教學樓、全套課桌椅、先進的電腦教室、高標準的衛生設施，成為全河北省，乃至全國農村小學中的佼佼者。

　　2002年11月，美國UPS公司2002年度董事會議在北京召開。董事們之所以選擇這裡，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去遵化，看看被稱為「UPS在全世界進行得最成功」的教育援助項目，並參加「中美UPS西下營小學」的落成典禮。董事長邁克爾．埃斯丘率全體董事在中國呆了8天，其中兩天在遵化度過的。他們在中國的最後一天，正值十六大閉幕，朱總理剛從人民大會堂出來，就直接趕到中南海會見了他們，並對UPS關注中國農村表示讚賞。

　　從援建學校，到建立電腦實驗室，到職員們為學校和孩子們購買的文具、書包、食品，UPS投入的金額早已超過最初擬議的10萬美元。談到這，崔長征深有感觸地說：「接觸，感情，印象太重要了，比錢重要得多。通過接觸、交往，建立友誼，這是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把友誼象徵放在我家最好的位置」

　　2002年12月2日，「中國民間實話實說代表團」一行15人抵達美國華盛頓訪問。該團團員都是直接接觸過UPS援助項目的官員、教師，或與美國朋友共同勞動、為他們演出的學生、農民和藝人。

　　特納等兩對曾去過遵化的議員夫婦，坐飛機提前一天來到大雪紛飛的華盛頓，特意在國會圖書館的宴會大廳為他們舉行歡迎酒會。酒會上，中國小學生向兩對議員夫婦贈送紀念品－－－堡子店和西下營小學淘汰下來的陳舊的木頭板凳。孩子們告訴議員夫婦，這是他們在遵化勞動及看演出休息時坐過的小凳子，今天從1.2萬公里之外的中國堡子店和西下營小學帶來，送給他們收藏。議員夫婦們都不禁動容，特納夫人再次忍不住流下眼淚。特納議員說：「我會把這個珍貴的友誼象徵，放在我家最好的位置。」

　　UPS公司利用自己的關係及影響力，安排了代表團與多位國會議員見面。而參、眾議員們聽說他們是來自中國最基層，也都極感興趣，幾乎有求必見。中國的農民、學生、教師和基層官員們向美國議員介紹了中國農村的生存狀況和教育狀況，回答了他們關心的問題，讓他們對中國的國情有了深入瞭解，修正了一些不符合實際的印象。團員們每頓飯都和議員一起吃，談的時間越長，理解也越深。

　　同時，中國的基層百姓從一件件小事中，深切體會到美國人民對他們的友誼。不少團員告訴記者，美國人民真好，和我們原來想像的不一樣。他們還談到美國人的高素質、規範的社會管理、優美的環境，以及從中國商品遍佈美國而產生出的自豪感與自信心。

　　UPS與遵化的合作也得到進一步擴大，崔長征市長介紹，在訪問中，雙方又達成一項新的協議，UPS公司將捐贈30萬美元，為遵化建一個體育場。

　　「民間外交的創舉」

　　在中國對外友協的人士看來，此次訪問的意義非常獨特。中國基層百姓與美國國會的交往很不常見，這無疑起到了政府－官方外交所無法起到的作用。通過民間交往，用老百姓自己的話講述中國正在發生的變化，對美國議員來說，這比官方文件更有說服力。因此，李小林副會長稱這次訪問活動「是民間外交的創舉」。

　　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中美兩國存在不少分歧，其中有一些分歧是兩國人民因缺乏溝通和瞭解而造成的。李小林舉了一個例子：UPS搭建電腦實驗室時，缺少一些小的零部件，一位翻譯就帶著美國人去北京一家五金店購買，售貨員問：「美國人要這些東西幹什麼？要在我們這兒蓋房子？」知道情況後售貨員很驚訝，說沒想到美國人還真要為我們幹些好事。

　　所以，李小林非常珍視這次訪問的成果，「你從孩子們的眼中可以看出，友誼確實播下了種子」。而且在她看來，民間外交欽 看中國網站 禁止建立鏡像網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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