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市場還沸沸揚揚地談論「上海首富」周正毅，因涉及百億違規貸款而被戳破神話之際，廉政公署於上週五，又展開行動。另一民企騰達智能科技，包括主席許培新、公司財務總監及核數師安永的一名合夥人，共十三人被拘捕，並控涉嫌以貪污賄賂手段「造數」上市。
與此同時，瀋陽中級人民法院在本週三，開審歐亞農業的造假賬詐騙案……一連串事件反映，來港上市的民企，不少隻憑虛擬業務「搭棚」出來。
其實自從董特首於前年，大力呼籲國內民企來港上市後，香港股票市場就成為民企「撈一筆」的天堂。這些大陸民企，大部分來歷不明，其營業額及毛利更是匪夷所思地高。最近一連串民企，包括中國稀土、超大農業及正停牌的新萬泰，也接連因核數師請辭而遲遲未能公布業績。
民企爆煲肯定陸續有來。
上週五下午五時，廉署展開代號「峨眉」的搜捕行動。多名廉署專員兵分多路，拘捕十人及帶走多箱文件。當中包括騰達智能科技主席許培新、財務總監盧桂文、及安永會計師事務所一名合夥人。至本週日，廉署更拘捕多三名騰達職員查問。由於涉案人士包括保薦人和投資公司等，多個協助上市的單位，消息令金融界大為緊張，四處打探被捕人士身份。
據悉，早在去年十月，即騰達上市四個月後，廉署已經接獲舉報並對騰達展開調查。調查顯示，該公司涉嫌誇大九九至○一年度營業額，並以賄賂手段來換取在聯交所上市。至公司上市後，又懷疑有人串謀操控股價，及挪用至少九百萬元資金。但騰達主席許培新，在公司上市後已隱居上海，令廉署束手無策。至上週四，當許培新專程從上海來港出席股東會後，廉署隨即拉人。
業務含糊業績彪炳
這間在主板上市不足一年的騰達，事實上十分「騎呢」。其創辦人，卅九歲的許培新也背景離奇，原是中國國防科技大學信息系統工程講師，教了五年書後，他於九三年忽然從商，在上海成立騰達智能公司，售賣電腦及配件。翌年，公司卻突然開始為上海辦公室、樓宇及工廠，提供智能建築系統的顧問及管理服務。
然而在一百八十多頁的招股書內，公司對「智能建築系統」的解釋卻含糊不清，只說「是控制及監察大廈設施運作，為住戶及物業管理人提供一個有成效兼符合成本效益環境之系統」，講了等於無講。
其實在本港上市，從事建築十多廿年的迪臣發展，也在九九年開始發展智能大廈科技。他們的解釋，智能大廈是將電器自動化，並將保安、通訊和網路設施結合一起。例如住戶可以通過電話開關屋內電器；發生火警、漏煤氣等意外時，又會自動通知管理處、警署和屋主；更可監視或監聽屋企情況等。不過騰達對這些基本功效，卻隻字不提。
騰達業務含糊，其營業記錄卻異常「靚仔」。在九九年至○一年兩年以來，營業額由一億多，飆升一倍至二億零七百萬，而邊際毛利更可連續維持百分之三十五以上。對比起迪臣發展，卻在業績報告中指出，智能大廈業務發展空間雖然很大，但現在仍未帶來實質盈利。
年賺千萬毋須交稅
更誇張的是，每年賺數千萬的公司竟然在中、港、澳三地都不用交稅。騰達的招股書指，由於公司業務集中於上海，在香港無任何應課稅溢利。又由於所有買賣合約都在澳門落實及議定，故亦無須在中國交稅。而又因為公司業務並無涉及在澳門運送或買賣貨品、收取現金或支付款項，故亦毋須在澳門納稅。
不過香港稅務學會會長傅子剛表示，一間在大陸有業務的公司，好難可以避得到大陸的多種稅項：「在大陸有業務最基本都會涉及企業所得稅、營業稅、增值稅、土地增值稅及個人所得稅。即使公司虧蝕不用交所得稅，也至少要繳納營業稅。即使沒有採購、貨物買賣或土地物業，而不用交增值稅和土地增值稅，只要有員工，公司都要負責清繳個人所得稅。國內徵稅的定義是，只要有提供服務的工作場所，就算沒有與國內其他公司聯繫，都要交稅。」
其實除了騰達以外，不少本港上市的民企都有營業額三級跳，和毛利奇高的「特色」。當中包括種植蔬菜及生果的超大現代農業、開採稀土的中國稀土，甚至是已然爆煲的歐亞農業。
圍飛打莊由無變有
由於大部分民企都無實質業務，來港上市便要依賴一班「幕後搞手」搞包裝。
任何公司要在主板上市，首先要符合聯交所的條件：三年盈利不能少於五千萬，及預計上市市值不少於一億元。為營造「符合標準」的業績，部分民企首先會找來一個有會計底子的顧問。這位顧問的職責，就是幫公司度橋包裝，由無變有。
要營造業績，首要可叫親戚朋友，姨媽姑姐成立多間公司，然後跟這間民企不停有生意來往或買賣。到稍「有規模」的地步，就狂交稅，「所謂小財不出大財不入，只要他搞定稅局，一次過交足之前三年稅，便可營造相當的營業額和盈利。」一位曾協助大陸民企上市的經紀說。
至於資產，一般的做法是靠人脈關係，從相熟的地方官手上得到某些土地或物業，然後找估值師去誇大估值，再按給銀行滾大資金。
「道具」準備好，顧問就會「埋班」，找來相熟的核數師審計、律師確認文件，然後保薦人和包銷商等「圍飛」，「通常大的包銷商會以五折認股，然後七折批出去，或者暗底收回佣，然後再一層層搵老襯認股。」
成功造數上市後，還得靠莊家撐起股價。如果大股東夠錢，莊就可以打得穩陣。「民企出事，通常都系大股東不夠錢，打莊頂唔住，股價下跌，圍飛的走唔切，有人搭唔到順風車，發現被搵笨就告密，一拍兩散。」
一些空氣搭建的民企，上市後之所以股價上升，大多是炒好消息所致。例如歐亞農業就於上市不久，由「總策劃」工商東亞的研究部，連出三份建議「強烈買入」的研究報告催谷，令股價由本來徘徊於一元四角的水平，在一個月內升近一元九角的高位。
而每次有好消息刺激，公司都會趁勢配股集資，情況就如主力經營上海房產的新萬泰。由九八年七月借殼上市後不時發放利好消息，一時說取得上海蒲東的中銀大廈管理權，一時又話夥拍江澤民之子江綿恆合組公司搞衛星數據，令其股價在九九至○○年內，勁升四倍，成為本港第三大升幅股，並先後配股五次。但事後那些管理權及合作計畫，都因為「未如理想」而擱置。
民企爆煲兩大先兆
由於大多數民企都沒有實質業務支撐，所以只要市場有些微風吹草動，其股價便會急瀉。例如去年十一月，當中國特種纖維主席陳順利，被指將股份抵押給多間財務機構後，不利消息越吹越勁，不但陳順利的私人財務受質疑，連陳本人都失去聯絡，結果股份被斬倉，股價單日跌幅逾九成二，由一元二角一仙下瀉至八仙九，即日停牌至今。
除了公司被斬倉，股價急瀉外，核數師辭任亦是爆煲前的「警示」。「民企的賬目很多都有問題，核數師辭職，情況就如醫生對垂死的病人話『我已經盡晒力』。萬一公司爆煲，核數師及早劃清界線都唔會好大責任。」京華山一首席顧問劉夢熊說。
檢視主板的民企股中，超大、高寶綠色、新萬泰及中國稀土都在今年內傳出核數師辭任的消息。其中中國稀土更自九九年十月以來，先後更換過安永、德勤、安達信及畢馬威會計師事務所，現只有較小規模的何錫麟會計師行，頂任公司核數師，令○二年的業績要一再延遲也未能公布。
其實自從科網潮退卻後，民企就成為市場焦點。從最近三年的聯交所年報看到，國內公司來港上市的費用，佔聯交所的收入由二千年的一成一，遞增至去年的一成七，升幅達五成。
「尤其現在市道淡，聯交所又愈賺愈少，董建華去年呼籲多些民企來港上市，就是想刺激一下經濟，但如果證監對這些民企不加強監管，香港的金融市場將會成為問題民企的溫床，而不是民企上市的天堂，大大影響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一名資深的金融界人士說。
壹週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