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透視中國春節:花錢的季節
記得,三十多年前在皖南務農時,當地有句俗話:田裡一年汗,三十一頓飯。說的是舊時候農村人平時省吃儉用,一年忙到頭的勞作成果,只有在除夕的年夜飯桌上,才毫不吝嗇地呈現出來。如今富起來的中國人,依然看重年夜飯的安排,近年更喜歡去餐廳、酒樓吃年夜飯。
天價年夜飯
在北京,人們一年比一年訂餐早,餐館的準備工作也相應提前,又一順、鴻賓樓、烤肉宛、烤肉季、峨眉酒家、柳泉居、同和居等一批知名老字號餐館,從去年11 月就開始接年夜飯訂單,像全聚德、眉州東坡酒樓、便宜坊等的包間早已被預定一空,連散座都已訂滿。據悉,今年年夜飯最容易被接受的價位是2000元人民幣左右。菜名也做足噱頭,紛紛將好意頭好彩頭放入菜單:鴻運當頭、天道酬勤、喜氣盈門、大展宏圖、一本萬利……都成為年夜飯的菜名。
讀報,見廣州天河一家酒樓推出的年夜飯,特價一席88000元人民幣。一頓飯,這天價能吃什麼、喝什麼?吃的是澳大利亞大龍蝦、日本神戶牛肉、夏威夷水果、法國依雲水煲粥;喝的是道光25年(1845年)的出土貢酒,國家文物局2003年拍賣,最高成交記錄為250克1.7萬元人民幣,全世界只有4噸的"液體文物"。這些酒菜,確實真是縱橫古今中外,不知吃在嘴裡是什麼滋味,舌頭上的那一層小味蕾,真那麼享受?按理說,這年頭有錢人吃什麼喝什麼,誰也管不了,不過,明眼人知道,這昂貴的年夜飯,富宴的"價值"已不在美食的樂趣裡了,斗富比闊,享受的是"我是貴族"的身價顯露。在中國大陸,長期來多吃了多喝了往往與賄賂無關
據說,美國人自小就養成不山吃海喝的習慣。美國人吃飯時總要談點什麼,由此就有早餐會、午餐會、晚餐會等等,餐會的飯菜幾乎千篇一律,沙律、一道主菜、甜食、水果。與會者對吃什麼,並不在意,關注的是會上主講人說了什麼。這些菜只是幾美元,與中國人動輒數千上萬,實在相形見絀。不能說美國人窮,也不是美國人不捨得吃喝,有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國人,吃的文化也該有新的思維。
幾家歡喜,幾家愁
除夕夜,誰都嚮往與家人團聚吃上年夜飯,不過,北京高校不少貧困學生,卻正為數百元人民幣回家路費犯睢?004年夏,教育部公布說,在校貧困生達240 萬人。2005年1月教育部對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12所高校的貧困學生作問卷調查,結果顯示:35%的人每年僅回家一次,6%的人自來到北京讀大學還不曾回過家。多數貧困學生依靠家教和勤工儉學方式,解決自身困難而維持學業,30%的學生表示,回家過年而與父母一起吃年夜飯,是最迫切的願望,卻因經濟原因而無法實現。
寒冬中,也有一絲春意。鄭州大學1月21日透過"寒門學子快樂回家路費捐贈儀式",向全校328名學生捐贈5.4萬元人民幣費用,讓貧困學生順利回家過年。據河南省教育廳披露,全省向高校特困學生發放棉衣和被褥44萬件(條),向寒假返鄉的6000名貧困學生發放路費補助110萬元人民幣。副省長賈連朝那天也參加了捐贈儀式,他將400元人民幣塞到一位來自新疆的貧困學生手中,幾度哽咽說:"看著你們就想起我小時候,回家要好好孝敬父母,多問幾聲父母好啊。 "
在中國大陸,社會不公、收入不均、貧富差距過大,國際認同的衡量貧富差距的權威指標基尼係數連續攀升,社會已處於危險區域。2003 年未解決溫飽(人均年收入低於637元人民幣)的貧困人口增加了80萬,2004年的統計未知,但不少學者估計增加的勢頭不會變。他們擔憂"中國經濟拉美化",近10多年來,軍事政變、債務危機、金融崩潰、社會分裂等危機常在委內瑞拉、玻利維亞、瓜地馬拉、墨西哥、阿根廷、智利等一批拉丁美洲國家出現。拉美是全球貧富差距最嚴重的地區,在國民財富增長的同時,貧富差距嚴重,一個龐大的社會群體無法分享經濟增長的成果,被排除在社會發展之外,這一社會就孕育了潛在危機。
在中國大陸,這除夕夜,依然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貧富差距往往是社會不公造成的。說起這年夜飯,竟還有個有趣的現象。
有酒樓主管透露,這年夜飯的訂單,有些是企業埋單,而後將預訂券作為"禮品"送給協作單位,享用的自然是官員與他的家人。
在中國大陸,長期來多吃了多喝了往往與賄賂無關,不過,近期有的地方已經發布"禁吃禁喝令"。
安徽省蕪湖市中共紀律檢查委員會等部門就下達了這一禁止令,成功阻止了官場上的公款吃喝風,卻又遭到來自民間的阻力。40多家餐館業主聯名表示,如此"禁吃禁喝令",令餐館酒樓的營業額急劇減少,面臨停業而干擾下崗再就業,阻礙了農副漁等產品的市場繁榮,影響了社會安定。
這世界真讓人看不明白了。
(BBC中國事務特約撰稿人 江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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