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著眼淚:為什麼移民官和我過不去
11點半,我因為資料不齊,垂頭喪氣的從移民局出來,我能做的就是補齊資料,等著下一次面試。雖然移民官說的很輕鬆,可我繃緊的心情實在是放鬆不下來。
走過一個唐人街的拐角,突然聽到敲鑼打鼓的舞獅聲,這種富有節奏的聲音似乎敲打到我脆弱的神經,突然,心裏湧上思鄉的情愁。我快步走向馬路的另一邊,企圖將鄉愁暫時推開,尤其是在這個不如意的時刻。
「等一等!!」我疾步往前走的時候,卻好像聽到一把女性的聲音在我身後傳來。我還以為我當時跑的太快是不是掉了什麼東西在地上,有好心人追上來了。
我一回頭,一個身材姣好的黑衣金髮女人,手上夾著一根煙,追在我身旁,看我停下來,急匆匆的問我:「打擾你了,請問中國的新年是哪一天?」
我很驚訝會有人追著只為了問我這個問題,我說:「今天。」
她很遺憾的說:「怪不得好多中國店子都關門了,謝謝你啊!」
我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身影,心裏又感到了一絲悲涼,為什麼偏偏有人要在我根本不可能過個好年的情況下,問我到底哪一天是中國年呢。總覺得這一切似乎如夢,如戲。
回想上一個春節,我也是在悉尼,當時是一個人在外面過的。也就是很隨意的走進了一家餐館,在喧鬧吵雜的鼎沸人聲中,叫了一碗餃子,一口一口的吃掉屬於自己的年三十。我還記得那天餃子只吃的下半碗,會去吃,無非就是為了過年這個意頭。一個人過的原因,是因為房東提前邀請我說一起在家裡過個熱鬧的新年,所以我當天沒有約會,可是下午的時候他們又改變了主意,一家人一起去他們親戚家吃團圓飯了。我也不記得為什麼自己就剩下一個人了,當時還帶著剛在國外的新鮮感,一個人也有一個人的快樂。吃餃子還吃的津津有味,晚上回去就給一個個的親人拜年。
2004的春節,一個人吃餃子,過了也就過了。中國人吃餃子圖的就是那一份過年的感覺,我試過了,也就沒有別的遺憾了。一轉眼,現在就是2005年,我一個人走在街上,心裏卻是空蕩蕩的,因為今天就算是回家,我也沒有做餃子的心情了。想起媽媽一直以來在親戚們的冷嘲熱諷下受的苦,我一直都將能在這裡安家落戶當作把媽媽救出火海的唯一方法,而且在這裡有老公支持,活的雖然艱難,但是很有骨氣。而現在,受挫和新年正好是同一天,我的思鄉變的更加難熬。
下午,老公打了個電話給我,他知道我的事情之後馬上說:「我今天早點回來。」他的語氣裡帶著安慰和溫柔。
4點多,老公回來了。他對我說:「走吧,我們出去吃!」
「為什麼?家裡還有很多剩菜呢!」我很正常的說。
「出去吧,今天是過年,你跟著我都沒有吃過什麼好東西!走,今天出去,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咱們吃餃子去。」
我是北方人,從小,年夜飯都少不了餃子。在下午的時候,家裡就開始做前期準備工作,在桌子上鋪上報紙,然後和面,再將一些麵粉撒在報紙上,把麵團拿出來搓成長條。我們小孩子就在旁邊看著,第一次是新奇,第二次就是無聊了。我們通常都會要求大人給一兩個麵團好玩捏小麵人的遊戲。家裡的女人們是包餃子的好手,他們把擀好的圓面片放在手心,將肉餡堆在中間,三下兩下就捏出漂亮的餃子來。因為姥爺是山西人,我們吃餃子都要一小碟醋蘸著吃。一家人在熱氣騰騰的餃子宴中吃著,聊著,過著最樸實的春節。
想起餃子,我的記憶就回到了那一小碟醋,和就著醋吃下去的童年。
我想,我2005年的春節會比2004年快樂,因為我不是一個人,可是我錯了,至少2004年的那一天,我沒有眼淚。
和老公一起在一個西北小店坐下之後,他看了看菜譜,就叫了一盤餃子。
我本來以為我會無動於衷的,可是當那一碟餃子熱乎乎的放在老公面前的時候,我忽然忍不住把筷子伸過去夾了一個起來。
「過年了,我象徵性的也要吃一個餃子。」我對老公說,然後一口咬了下去。
這個餃子皮厚厚的,豬肉韭菜餡,卻奇蹟般的和兒時春節的餃子一個口味。我的嘴巴裡咀嚼著這口餃子,感覺有眼淚在眼睛裡打轉。
「大年初一的,不能哭啊!」老公悄悄的對我說,而我的眼淚,就這樣停止了轉動,流向了我的心,我的生命,還有我的童年。這些平凡的經歷,此時此刻變成一種類似鑽石光彩的幸福誘惑,我竟然多麼渴望此刻自己身坐在十年前的姥姥家,一家團聚,幸福的過年。
是的,大年初一不能哭,所以,春節快樂吧,否則我的眼淚又會不爭氣的往外面湧了。
春節,快樂,全家,平安。這,不止是我一個遊子海外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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