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現代包身工:活幹得慢被扒光上衣(組圖)

發表:2005-03-26 0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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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劣的生活環境



回家路


盤錦現代「包身工」

  今天我們來關注一群農民工的命運。如果我跟你說,有一群農民工,活做得慢了,就會被工頭拳打腳踢,被煽十幾個耳光,甚至被扒光上衣,站在東北凜冽的寒風中,還要被澆上一桶涼水,這樣的事情你會相信嗎?事實上,這並不是我虛構的一個場景,它就真實地發生在我們身邊。

  身陷魔窟,遭受非人虐待

  王作林,是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一個農民。從去年夏天開始,他的父親王明國就外出打工了,一直沒有任何消息。直到今年春節,父親還沒有回家,這個時候,王作林才意識到,父親可能失蹤了。

  王作林:我父親這個人,平常年底挺惦記家,回家看看是最起碼的,怎麼也得回家過年。

  沒有回家過年的父親引起了兒女的不安,就在他們心急如焚的時候。今年54歲的王明國,卻正在經受著一場打工惡夢。

  王明國:我們在那塊挨打挨罵是經常事,他們打人不擇手段,折磨打工的,你幹活慢一點,那也是帶打帶踢的,在工地打不算,回家吃完飯還得打一頓。

  說起這段打工經歷,王明國現在仍然是心有餘悸、不堪回首。2004年7月7日,為了掙點錢,王明國來到齊齊哈爾市找工作,在火車站,他遇到了一個招工的包工頭。

  王明國:他們說一天25元錢我就去了。

  工地包吃包住,一天25元,一個月就可淨掙750元,這對於家庭並不富裕的王明國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誘惑,沒有過多的考慮,王明國就答應了,可是他沒有想到,干了四個多月,不但沒有拿到一分錢,而且連人身自由也失去了。

  王明國:看得緊,回不去,跟家裡聯絡不上。

  然而,對王明國和其他30多位農民工來說,失去了人身自由僅僅是這場惡夢的開始。等待他們的還有包工頭的毒打和虐待。

  2004年11月21日夜晚,王明國和其它農民工一起,被包工頭拉到了齊齊哈爾的火車站,第二天天亮的時候,他們在遼寧錦州站下了車,然後被一輛客車拉到了一片漫無邊際的蘆葦田裡。到這時,他們才得知,要在這收割蘆葦。在這個方圓幾十里沒有人煙的蘆葦蕩裡,包工頭開始變得肆無忌憚,毒打和虐待成了家常便飯。

  記者:他們一般用什麼東西打你?

  王明國:用鎬把、鐵鍬,打嘴巴子那是家常事

  記者:怎麼打嘴巴?

  王明國:打你就把腮幫子這麼鼓起來,打這邊再鼓起來打這邊,他們起個名字叫拽炮,疼的話,蒙著被子自己掉眼淚,完了還得出工。

  更讓王明國和工友們感到憤怒的是,這些工頭和打手們還會想著一些怪招來折磨這些工人:如果誰幹得慢了,晚上回到宿舍,工頭會在兩個裝滿水的水桶中間繫上繩子,掛在工人的脖子上,時間長了,工人就癱在地上,這時,工頭就像踢牲畜一樣,踹上幾腳。甚至有時候工頭還會讓工人吃身上的虱子、脫光衣服澆涼水。

  王明國:你看這到三月份還結著冰,那時候比這冷,把衣服都扒溜光,然後抬著水從你腦袋沖一直澆到底,然後用竹子打你,你還不敢吱聲,吱聲的話他還打你。

  從今年春節開始,王明國的兒女就開始四處打聽、尋找他的下落,但是一無所獲。與此同時,遠在遼寧盤錦的王明國也變了,讓幹什麼就幹什麼,非常順從聽話,工頭慢慢對他也十分放心,這就讓王明國找到了得以逃脫的機會。

  營救王明國

  2月底,割完蘆葦以後,王明國和其他的工友們又被拉到了盤錦市東郭葦場的小流子溝垛場,在這裡將割好的蘆葦裝上小火車。已經取得工頭信任的王明國開始負責為這些民工做飯,這就有了跟外界聯繫的機會;3月4日,一個外來的工頭在吃飯時隨手把手機放在飯桌上,趁著工頭不注意,王明國給外甥打了一個手機。

  王明國:打電話當時是我外甥接的,然後他說老舅你現在在哪塊呢,你告訴我,我去接你去,正好那手機的本主回來了,然後把手機要回去了。

  儘管話沒有說完,但留在手機上的電話號碼給了正在尋找父親的王作林一個線索。以買葦子為由,在盤錦市警方的協助下,幾經周折,3月11日,王作林找到了王明國打工的葦場。

  王明國:我正吃飯呢,我兒子一上屋就找到我,我爺倆當時的心情都不太好。

  王作林:身上穿的跟要飯花子似的,臉黃肌瘦,當時那心情就是說不來的滋味,相當難受。

  在飽受了近8個月的非人虐待之後,王明國終於被解救出來。3月12日,他到盤錦市公安局報了案。三天之後,3月15日,盤錦警方趕到了東郭葦場,準備去營救其他30多位農民工,然而到了現場,卻連一個人影都沒見到。農民工們去哪兒了?包工頭又在幹什麼。

  王明國的逃脫,揭開了虐待農民工的重重黑幕。可是,當警方前去解救其它30多個農民工的時候,人卻都不見了。附近一個目擊者告訴警方,就在頭天晚上,也就是3月14日夜裡8點來鐘,葦場裡來了一輛白色麵包車,把這些農民工連夜帶走了。但是目擊者並不知道,這些農民工被送到了什麼地方。

  解救其他的民工

  為了繼續尋找其它民工的下落,3月17日,記者和王明國一起,從遼寧盤錦市回到了齊齊哈爾,並到齊齊哈爾市刑警支隊報了案,隨後,警方很快鎖定了招工的大包工頭郭永利,下午5點半左右,郭永利被齊齊哈爾市警方抓獲。根據郭永利交待,其它的民工回來後就被關在齊齊哈爾市的一個建築工地裡。

  3月17日晚上7:10分左右,齊齊哈爾警方帶著包工頭郭永利,前往建築工地營救被困的農民工。

  警方:有人沒有,有。你們老闆是誰?

  民工:郭永利。

  在這間簡陋的工棚裡,警方找到了被困的農民工,20多人都和衣蜷縮破舊的棉絮裡,為了抵禦寒冷,他們有的只能墊著稻草。而這個舉著車票的民工則向記者證實,他們是3月14日晚上乘火車回來的。

  警方:都穿衣服,都起來。我們是齊齊哈爾市公安局的,穿衣服,回家了。

  聽說是公安局來解救他們,這些農民工臉上才有了一絲笑容,同時這些民工也向記者證實,幾乎是所有的人都被工頭打過。

  民工:拉到工地先打一頓,完了以後天天開始打,每時每刻都看著,最多時候一天干16個小時,兩肩都打斷了,鐵鉤子把這地方都打成骨折了。

  被警方當場抓獲的工頭代洪生也對此供認不諱。

  工頭代洪生:干慢了就打他。

  警方:怎麼打?

  工頭代洪生:就是用腳揣,用鎬把打,完了再用身上扎的腰帶打。

  在做完調查筆錄後,這些民工們被送到了齊齊哈爾市救助站,在這裡,他們都得到了妥善的照顧。

  齊齊哈爾市救助管理站副站長李鎖斌:他們生活和住宿都有保證,按照我們國家文件,衛生食品標準,我們一日三餐,在我們這兒吃住。

  我們記者瞭解到,這些被解救的農民工大都來自黑龍江、內蒙古等地。他們中間最大的年齡57歲,最小的18歲。我有個疑問,按理說,這些農民工都已經是成年人了,他們怎麼還會被包工頭郭永利所控制?面對毆打、虐待,他們為什麼沒有像王明國那樣,選擇逃跑或者反抗呢?

  包工頭其人

  在齊齊哈爾市刑警支隊,記者見到了包工頭郭永利。郭永利,齊齊哈爾市人,2002年因打架被判刑半年,刑滿釋放後一直在工地做工,2004年5月起,郭永利開始當起了包工頭,與其它包工頭不同的是,他招來的工人是有選擇的。

  包工頭郭永利:我們一般找人是留在車站沒有家的,沒家的比較多一點,看著在垃圾箱撿吃的,我們先招他們,他們還能幹活

  記者:為什麼找他們?

  包工頭郭永利:也可能是因為他們沒家沒業的關係吧。

  不僅如此,為了便於控制,郭永利還會找一些智力低下,但身強體壯的閑散人員,在這次被困的農民工中,有的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年齡和家庭。

  齊齊哈爾市救助管理站副站長李鎖斌:他們有的出來在外面長期流浪,包工頭利用他們這個自身條件,完了就打工,這樣屬於廉價勞動力,不給錢。

  2004年6月,郭永利又以每月700元的價格,雇佣項羽和代洪生為小工頭,專門來看管這些農民工。

  記者:怎麼看著他們?

  代洪生:平常幹活有的怕不給開資的會偷著溜,完了就讓看著,不讓他跑了。

  記者注意到,這些農民工在盤錦受虐待的日子裡,實際上只有項羽、代洪生等三四個工頭在看管,他們為什麼沒有反抗或者逃跑呢?在救出民工的當天晚上,記者的問題一提出,立即招來了一些農民工的反駁。

  民工:敢反抗嗎,你要不反抗他打你10下,要反抗他打你50下,20下,你要不反抗他打你幾下,最起碼不嚴重,打幾下就完事了。

  在這些農民工的內心深處,他們還一直認為,包工頭會付給他們應得的工錢,如果忍受不了毒打,那幾個月的心血也就白白浪費了。

  民工:如果我回家,來10個月工資沒開,我怎麼回家啊,我得拿工資啊,家裡孩子老婆在家等著呢。

  那麼,郭永利會把工錢付給這些民工嗎?

  郭永利:這個活干下來以後得賠三萬元錢,就是打葦子這活。

  郭永利告訴記者,到盤錦割蘆葦,按照承包方的收購價格,一噸蘆葦賣20元錢,原來以為一個人可以每天打兩三噸,每天每個人就可以賺60到70 元,誰知道到了盤錦以後,事實並不是這樣,承包的葦蕩一共收割了2000噸左右,大概賣了近4萬元,而30多人,干了兩三個月,光工資就得付上5萬多元,來回路費要花1萬5千元左右,這還不包括每天的生活費。為了減少損失,工頭就會每天催著這些民工沒日沒夜地幹活。

  郭永利:干到最終的情況下一算帳,好像一個人一天連十元錢都夠不上,甚至就夠工人吃飯錢,完了他再有點不給我們算,我們確實就賠了。

  記者:那這工人的工錢給了嗎?

  郭永利:工錢沒給。

  原來包工頭郭永利看到割蘆葦賠錢,壓根就沒打算付給這些農民工工錢。現在,警方已經將郭永利拘留,並且扣押了他身上的兩張銀行卡,可是裡面只有幾十塊錢,根本不夠償還工錢的。那麼,這些飽受摧殘的農民工最後能不能回家呢?

  包工頭郭永利交代,這幾年他專門靠給一些建築工地找小工,干力氣活掙錢。後來,他發現火車站附近一些流浪漢,或著是智力存在障礙的人,特別能幹活,還很聽話。於是,他就打他們的主意,用有工資、包吃包住為誘餌將他們騙上鉤。可是,農民工們上了郭永利的當之後,等待他們的卻是這樣的生存環境。


親人相見


記者探訪「集中營」

  在王明國的帶領下,從盤錦市出發,驅車80多公里,記者來到了王明國和他的工友們打工的地方──東郭葦場的小流子溝垛場,此時,這裡已經是人去樓空。

  王明國:這個就是我們住的這個屋,被褥都在這呢,我當時住那塊。這塊是發麵的,這炕是同時住四個人,發麵得佔一半呢。

  在這個曾經和面的炕上,現在已經是一片狼藉,破舊的棉被和棉衣凌亂地堆在炕上,散發出一股異味。而在其它的幾張炕上,則散落著幾顆白菜、已經剝落的搪瓷碗、破舊的帽子和手套;屋子的外面則是兩個用來做飯的灶。

  王明國:這個就是我們當時炒菜的鍋。

  記者:每天炒什麼菜?

  王明國:白菜,白菜的話燉的淨湯,稀溜的。

  而記者注意到,在這間居住著30多人的狹小屋子,外屋的門上沒有玻璃,而裡屋則連一個擋風的帘子也沒有,窗戶上蒙著薄薄的塑料紙已經破爛,雖然已經是初春,但凜冽的寒風不停地刮進裡屋,站在空蕩蕩的屋裡,記者仍然感覺到寒冷。而最惹眼的,是在這面牆上寫著的這首打油詩:

  王明國:尋找財源跑斷腸,身不由己去葦塘,一日三餐如惡狼,晚上休息似綿羊,恨天恨海恨天長。

  「恨天恨海恨天長」這就是30多位農民工的遭遇。我們記者瞭解到,在這些農民工當中,有肋骨被打斷的,有屁股被打開花縫針的,有腿被鋸破的,還有腦袋被打開口子的,當他們終於獲救後,每個人都是身無分文,他們怎麼才能回到自己的家呢?

  送民工回家

  在飽受了折磨和痛苦之後,這些農民工最強烈的願望就是回家,3月18日,在徵得農民工的同意下,齊齊哈爾市救助站開始護送這些民工回家,石永山就是第一批人員,他已經有近一年沒有回家了。而隨著家的臨近,石永山也按耐不住興奮起來。

  石永山:在前邊還有個道,往那邊岔口一拐就到了,有機會上我家吃飯去啊。

  王明國:行行。

  石永山:咱們是朋友見面了,回家吃飯去,咱倆是難友了,咱們都解救出來了,不管你兒子在哪好,咱們現在都解救出來了,挺好。

  行駛了近一個半小時以後,石永山回到了自己的家。

  女兒:回來了爸,進屋吧,快進屋。

  石永山:你媽呢?

  女兒:在屋呢。

  突然見到闊別近一年的丈夫,石永山的妻子激動地哭了起來。

  石永山:我回來了,別哭了,我已經回來了,哭啥呀,啥也別說了,別哭了,到家了,別哭了,我這有眼淚我也沒少掉啊。哎呀沒辦法,別哭了。

  石永山的妻子告訴記者,在石永山走後,家裡就開始尋找,為了找到他,將打工掙的3000多元也全都搭了進去,但不管怎樣,現在能平安回來,他們已經很感激了。石永山的妻子也翻出了丈夫的衣服,準備給石永山洗洗澡,再換上。同時記者瞭解到,其它在齊齊哈爾市救助站的民工也將陸續由救助站護送回家。

  儘管30多位農民工現在已經平安回家了。但包工頭郭永利拖欠了9個月的工資還沒有兌現,郭永利手下的打手也還沒有全部抓到。現在回顧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我們還是有很多疑問,如果齊齊哈爾的火車站前,能真正清理掉像郭永利那樣的黑包工頭,如果盤錦市的勞動用工部門能到東郭葦場仔細的檢查,農民工們9個月的悲慘遭遇可能就不會發生。我們還得到了一條最新消息,齊齊哈爾警方已經建議農民工們提交民事訴訟狀,把這起案件轉交給法院,通過法律途徑來討回公道。

  記者:盧小波編輯:向華

  中央電視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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