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報導趙燕案的反響談到美國之音

*批評之聲*

首先看看對我們的報導提出反面意見的比較有代表性的文章。

在中國的大型博客網站《博客網》上，有人署名「雲水怒」發表了文章，題目是《美國之音你憑什麼指責中國媒體？》在這篇文章中，作者寫道：「作為美國政府資助的媒體，美國之音每年接收美國國會撥款1億5千萬美元。作為美國的對外廣播，按照美國1948年通過的史密斯-曼特法案的501條禁止美國之音對國內廣播。也就是說，美國之音是專門對外國人的宣傳媒體。」

*國家出錢≠宣傳工具*

雲水怒僅僅強調了美國之音的開支是美國國會批准的聯邦預算的一部分，因此就得出結論是美國之音宣傳工具。實際上，這位雲水怒先生對美國對外廣播的歷史可能還不太瞭解。

美國政府開辦美國之音的廣播，始於戰爭期間，為的是打破軸心國的欺騙和宣傳，把戰爭的進展真相告訴世界人民。由於美國的新聞媒體的性質是私有私營的自由媒體，對外廣播從商業廣播的意義上講，並不盈利，因此美國國會決定由國家出錢來從事對外廣播。

美國之音中文部的廣播，開始於1941年12月28日，也就是日本12月７號襲擊珍珠港後不久。當時中國和美國併肩在太平洋戰場上作戰，不知道有多少中國聽眾通過美國之音瞭解戰爭的進程，鼓舞了他們戰勝日本侵略者的士氣。

二次大戰結束後，美國之音是否應該存在的問題在國會引起激烈辯論。當時世界分成了兩大陣營，一個是擁有新聞自由和言論的自由世界，另一個是壓制言論自由、實行嚴格新聞檢查的共產黨專制政權。把真相透過無線電波，告訴鐵幕後的民眾，成了美國之音繼續辦下去的主要考慮。

*不對內廣播是避免與民爭利*

為了避免政府興辦的公利事業和美國國內的私有私營媒體之間的競爭，美國國會通過決議，也就是史密斯-曼特法案，要求美國之音不在美國國內廣播，以免和國內的私營媒體在市場上形成競爭。

從新聞理論和新聞實踐的角度上看，美國之音的新聞和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和美聯社等美國新聞機構的新聞一樣，美國之音的不少從業人員同樣畢業於美國的新聞學院，美國之音奉行同樣的新聞價值判斷標準和職業道德，同樣要求客觀公正，在這些基本點上，商業臺和美國之音並沒有基本的不同。

*微觀真實和宏觀真實之說*

署名「雲水怒」的作者在文章中，又從趙燕事件把中國官方媒體和美國之音在客觀公正方面進行了對比。他認為新聞媒體的客觀與公正不是絕對的。他還提出了微觀層次的客觀和宏觀層次的客觀這個概念。

他認為，中國媒體（在趙燕事件的報導上）「從中國人的立場出發，但缺乏具體細節的微觀層次的客觀事實」，但是，這並沒有什麼關係，因為中國媒體在宏觀層次上做到了客觀真實。

他還寫道，美國之音「運用自己的強大資源，對事實進行取捨，達到微觀層次的客觀。」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美國之音實際上在宏觀層次上並不客觀。

*中國喉舌理論：事實為路線服務*

其實雲水怒的這個觀點並不是他新創的。早在中國改革開放初期，中國的新聞理論界就出現了以中國人大新聞系主任甘惜分為代表的「本質真實論」和以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研究所為代表的新聞的基本屬性是客觀公正全面這兩種意見的大論戰。

本質真實論的學者認為，中國的新聞事業是黨和政府的喉舌。新聞報導必須反映本質，反映生活的主流，「事實為路線服務」。

後來，特別是在六四之後，已經被批駁得體無完膚的本質真實論又捲土重來。批評這種理論的前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研究所副所長孫旭培先生在一篇文章中指出：

「在我們的社會（社會主義社會）裡，形勢總是大好的，成績總是主要的，這些都是本質，它們是根據理念推導出來的，是不需要經過採訪就已有的定論。新聞工作者只要根據這個定論去挑選事實進行報導就行。你想要達到新聞的本質真實嗎？就專門去報導成績吧。你若報導問題，再真實也是非本質的，是現象真實而已。」

孫旭培尖銳地指出：「如果說社會主義社會的實際是八分成績、二分缺點，那麼須把二者都作報導，才算得反映社會主義的真實，忽視任何一面，都導致對本質的歪曲。而按照本質即主流論辦事，就只能報導那八分成績，把八分造成十分的印象。由此可見，以本質即主流為基本認識的『本質真實』論，就是要人們根據希望來描寫事實，而不是根據事實來描寫事實。」

*新聞正道是真實*

本質真實論的對立面，就是中國一批開明的新聞理論工作者所主張、美國之音等西方新聞媒體所實踐的新聞理論，那就是新聞必須真實、客觀、公正、及時、全面。這是新聞固有的客觀規律，違背這個規律，就不成為新聞，或者叫假新聞。本質真實論，從嚴格的意義上講，並不屬於新聞理論的範疇。

雲水怒先生所講到的宏觀真實論，或者說本質真實論，是只有在極少數共產黨國家和獨裁國家才奉行的新聞理論，在世界上其他地方，真實、客觀、公正、全面等屬性才是新聞真正的屬性。其中最重要的屬性，就是新聞必須真實。真實是新聞的生命。

*假新聞範例*

一個有說服力的例子是人民日報在1958年8月間所作的關於「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新聞報導。

當時人民日報為了展示所謂大躍進、總路線、人民公社的優越性和成果，報導了「湖北麻城縣稻子畝產三萬六千九百五十六斤」的消息，還特別發布了一幅新聞照片，顯示四個小孩站立在田間的稻穗上，照片下的說明是：孩子們站在上面就像站在沙發上似的。

不過，這個奇蹟很快又落伍了。一個月之後，又一幅照片問世，其說明為：三個人站在上面也壓不倒。

這些報導已經成為新聞課上談真實是新聞生命的一個經典例子。

*實話實說 客觀全面*

美國之音始終堅持「新聞有好有壞，我們實話實說。」

在趙燕一案的報導上，我們不但報導了對趙燕有利的事實，也同時報導了中國媒體不知道或者故意隱瞞的一些對趙燕不利，對被告羅茲有利的事實；我們不但介紹了一些人支持趙燕的評論，也介紹了另一些人指責趙燕的評論。我們力求把全部的事實告訴中國受眾，讓民眾自己做出判斷。

*網友的反批評*

雲水怒批評美國之音的文章，引起了不少爭議。

有讀者表示：如果允許中國媒體負面評價外國媒體，就應當允許外國媒體同樣對待中國媒體。所謂客觀就是指觀察的多角度、全方位，自然也包括負面評價。萬歲都倒了，一邊倒式的報導習慣還能撐多久？當然，好久沒有客觀思考了，所以對客觀還不習慣，作者就是這樣一種人，要給這些人一點時間。

還有讀者在比較中國官方媒體和美國之音客觀性的時候說：人家的客觀是多少的問題，國內媒體的客觀是有無的問題。現在連網都封了，也只能聽它了。

*廣泛轉載 大量轉貼*

我們的報導《 目擊趙燕案庭審 對比美中媒體》受到中文網站的廣泛轉載和中國內外網友的大量轉貼。有一篇引起眾多討論的文章的標題是《 中國媒體的一面之詞審前定性》，這個標題來自我們報導中的一個小標題。

在北京的獨立知識份子劉曉波也寫道，中國「這麼多關於趙燕案的報導和評論，幾乎都是出自中國記者之手的一面之詞，而很少介紹美國媒體對該案的報導和評論。 激烈的仇美愛國情緒扭曲了中國媒體，使它們把一樁普通的刑事案上綱到美國的種族歧視，進而又唯恐天下不亂地上綱到中美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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