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馬列主義老太太

發表:2006-01-13 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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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大小的黨政軍官僚外,北京在七十-八十年代還有一種外地不多見的特殊女人群體:馬列主義老太太。這個稱呼,是專門指那些當年年紀在四-五張以上,長年從事政工宣傳工作或其他非專業性工作,張口階級鬥爭,閉口階級覺悟,革命詞彙不離嘴,左的令人討厭的半老徐娘們。至於她們是否真的貌如徐娘,就不是這裡的興趣所在。那個時候,人人素面朝天,不苟言笑,又有幾個經看的徐娘呢?

這些馬列主義老太太的共同特點就是革命性極強,宛如宣傳畫上走下來的革命卡通人物。這種馬列主義老太太在北京尤其多。這主要是北京所處的紅色風暴中心地位造成的。當年,上自中共的各個機關單位,下至街道工廠農村,嚴密的政治組織不停地向人們灌輸革命教條。多年下來,當然會有一批被徹底改造的革命群眾對黨的宣傳教育堅信不移,而且身體力行。

這些馬列主義老太太,分布範圍極廣,從黨政軍各部門,到基層單位,甚至街道居委會,都可見到她們的身影,聽到她們的宣教。讓你躲不開,跑不了,還得防著他們一把。不然,他們給你來個底下匯報,你就有可能吃不了兜著走。禍從天降,這句話,原來是有來歷的。文革中,多少人無意間的一句閒話,就招來無妄之災。這種事情相信大家都有目睹耳聞。

馬列老太太們大都在那個紅色年代身為黨員,或者入黨積極份子,上進的革命群眾。她們外貌上一般是不苟言笑,常常瞪著個牛眼或者老鼠眼冷眼觀看周圍人們的動靜。不過,她們不只是看, 還能說。要麼把本單位的階級鬥爭動向匯報給黨委,要麼義正詞嚴地向你說教一通黨的政策。

平時,凡是上面組織的學習,批判會,這些女人會一馬當先,說得唾沫星子飛濺。好像全世界的苦都讓她們吃盡了。這些女人說起毛爺和黨的豐功偉績,更是滔滔不絕,讓你真切地感到,沒有黨,沒有毛主席,這世界上根本就不會有她們。記得,在1976年,我一位中學同學的老媽是街道居委會的黨支書記。當她聽到毛爺蹬腿的消息時,居然哭得暈過去。還得勞動大家把她送到醫院去搶救。後來,這位老太太(其實也就不到五十)在組織街道開追悼會時,多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屋子街道老太太一起哭叫,那陣勢,可說是讓正常人哭笑不得,也是一絕。我彼時16歲,還沒見過這麼糝希希的場面,反正是把我嚇得不輕。也不知道這老太太家裡解放前是多苦,不然,她何苦這樣哭得如喪拷蚍?我記憶所及,她家裡可是一無所有,就只二張大木板床,一套破木頭桌椅。說是家徒四壁一點不過分。看來,她真是對毛爺有深厚的階級感情。這句典型的宣傳,原來我還不信,看到她的表現後,我才真信了。當年,毛爺駕崩時,我那個班裡的女同學們也有幾個哭得兩眼通紅。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因為,我是無論如何都擠不出眼淚來。這對比未免也太明顯了。只好使勁裝作臉色陰沉,悲痛萬分的樣子。

1974年初中的時候,雖然文革已近尾聲,中學裡還有工人宣傳隊。那時正在講工人階級是領導階級。所以,工宣隊裡有兩個老師傅,都是典型的工人形象。有個老太太,頭髮花白,大概有50多歲。好像已經不再幹活,所以派到學校來做點閑差事。老太太一身藍制服,平常總是板著個臉,冷冷地盯著學生。她反對學生在學校打牌。凡是抓到的,必定把牌沒收,勒令學生寫檢查。

有次,我們班上幾個男生課後在打牌。這老太太悄悄地從門口進來,一把按住桌上的牌,非要把我們的名字挨個記下來。那是我剛買的一付牌,我不服氣,跟她去了辦公室辯論。她說這是資產階級作風,革命接班人不能玩物喪志。我回嘴說我們是革命生產兩不誤,學習娛樂都要有。老太太說不過我,氣的堅決不還給我的牌。以後,她在走廊裡看到我,總要瞪我一眼。可我到底也沒把牌要回來,白損失了一元錢。

大學時,某系有個工會幹事。她也是終年一襲藍褂子,花白頭髮。說話高聲大嗓,聲聞十里。這老太太的外號就是「牛大的郭蘭英。「 原因在於這老太太喜愛唱紅色歌曲。什麼翻身道情,北風吹,繡金匾,全都能唱。可惜的是,她的歌喉讓人不敢恭維。看她在台上唱歌時那個投入享受,聽她的尖細嗓子擠出的「歌」聲,只叫人陣陣地起雞皮疙瘩。據說,她的家世是苦出身,早年跟著軍隊作過幾年政工。這女人平日發言積極,學習會次次不拉。教工學生背後恭維她為「郭蘭英。「 其實,這人和歌唱家郭蘭英一點邊都不沾,沒一點兒的相似。

我曾提起過,文革後有次看舞劇《紅嫂》演出。中場的時候,有位黨政幹部模樣的老太太回頭問我對該劇的看法。她基本自問自答地指責那個劇本不突出黨的領導和偉大。紅色年代編的舞劇還是不夠紅。你說這位老太太該得多紅多左才能如此出言不遜?她的腦袋裡能還有別的思維嗎?在這馬列主義老太太眼裡,她恨不能全劇只有一句話,共產黨偉大,這才叫突出黨的領導。

高層的馬列主義老太太也是叫人難以相處。我曾有幸和一位文革前的馬大黨委書記接觸過。她當時位居某部副部長。平時專車接送,出入有人開門,坐下有人沏茶。部裡反精神污染大會上,她說得頭頭是道,猛批資產階級思想, 全盤西化。平時在走道上遇見一般科員,連個笑容都不帶有。真是一幅典型的女共黨分子嘴臉。

前幾天在網上看到楊沫之子老鬼的文章,回憶早年楊沫這個女黨員作家對孩子的冷漠無情。看得我很是憤怒。沒想到楊沫這個作家居然是這樣鐵石心腸,刻薄寡恩的母親。老鬼說楊沫以為共產黨員要不講溫情,能吃苦。結果她居然對自己的孩子們冷如冰霜,不管不問。看罷,我不禁長嘆一聲,這種女黨員連基本的人性都泯滅了,做她的孩子可是真倒霉了。

我從前最討厭入團入黨的女人們。這種追求紅色面具的女人們的品德叫人不敢接近。中學時,班上的幾個入團積極份子都是醜八怪。有個女的背後打小匯報,說我是落後分子,資產階級思想嚴重,自由散漫。如果不是好友通風報信的話,我還真不知道這個女的還有這麼一手。大學時,班上有個女黨員,其特點是毫無女人味道,四年就一身藍衣服。鄭天咧著嘴傻笑。班上發言,說不了二句,就自己笑得前仰後合了。她倒是沒有告密和極左作風,就是沒有女人樣子。

紅色女人們,就我觀察,也切實是紅色多於粉色,黨性高於女性,好鬥,心計重。誰找個女黨員做老婆,我看那個男的是有毛病。文革中,夫妻間互相揭發的例子不少。我知道的就有妻子把丈夫的話,筆記拿出來給單位領導看。這種同睡一個枕頭互相出賣的事情,大概只有共產黨人幹得出來。把靈魂交給了邪惡團體的人,當然什麼都能幹得出來。所以,我多年前唯一敢自豪的,就是我從沒有申請過入黨。我也造就打定主意,不會找個女黨員做老婆。還是別把階級鬥爭帶到家裡來,還是別讓老婆把自己出賣了。從那個紅色年代過來的人,不得不長這個心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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