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總會遇到幾個和自己似曾相識的陌生知已

發表:2006-02-06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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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個人的生命中,總會有這樣的奇妙感覺--在某時某地,會碰到一個從未謀過面的人,但你會對他的言行和舉止感到熟悉和親切,甚至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你們會因那樣一段邂逅,而深刻銘記其中的某些細節。儘管此後大家依然還是陌生人,依然不知道對方姓什麼叫什麼?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但那一刻的短暫記憶,也許會像一段古老歌曲中的悠遠音符,溫暖你的一生。

  在我的生命中,曾經有過幾段這樣的記憶,這些記憶,在發生之初並沒有太多的注意,但隨著歲月的流逝,它已隨著光陰之河悄然沉到很深很遠的歲月深處,而它泛起的浪花,卻在某個獨處的深夜,悄然湧上心來。

  這些浪花中,最早泛起的那一朵,是我18歲那年夏天,我剛高中畢業,為了打發漫長的假期,我到舅舅的建築公司工地上打工。在那個長長的夏天裡,我每天都會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工作服從縣中學門口走過,而每天早晨,有一個正在補課的高三女孩子總會與我同時在同一條大街上相向而行。最初,我們都沒有在意這種邂逅,以為這與每天碰到的菜販子賣爆米花的一樣,只是街頭一道偶然的風景。

  但時間一久,我們開始注意對方。她並不漂亮,卻有著十七八歲女孩身上特有的那種朝氣與活力。她最愛梳的是當時最流行的山口百百惠式的髮型,穿一件藍色海軍裙。

  她與當時的所有女高中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不許穿奇裝異服和留奇異髮型的校規使她們像同一條生產線上生產出來的劣質布娃娃,既無個性又無生氣。

  但我對她卻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這種感覺來自於她的眼睛。那裡面似乎有一層永不消散的煙霧,看人時,總有種雲山霧罩的感覺。這種眼神,讓我似曾相識。直覺告訴我,她的感覺與我相似,因為我們兩個相遇的時候,並不像當時同齡的男生女生那樣,不敢正視對方。我們的相遇,通常是從百米之外就開始看對方的眼睛,彼此從不躲閃,彷彿已是熟識多年的老友,在用眼神交流著什麼。

  在1987年那個遙遠的夏天裡,那個陌生的小女孩成為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人。為了不錯過與她的邂逅,我甚至改掉了老爸說我死都不會改的睡懶覺的毛病。每天把工作服洗得干乾淨淨,甚至還學大人們那樣去理髮店吹了頭打了髮膠。我發現她的髮型和衣服也在發生著一些刻意的變化。我們甚至在對視中,將笑意送給了對方。有很多次,我在夢中遇到了她,並和她打了招呼,她含笑回應了我。

  夢中的景象最終沒有實現。我不敢給她打招呼,因為我摸不準她會不會把我當成街頭求愛的小流氓。而且我也搞不懂,我對她的這種朦朦朧朧的感覺,究竟是哪類情感。

  這種矛盾一直糾纏到暑期結束,我考入一家電廠,然後帶薪去重慶學習。我和那個女孩再也沒有碰到過。多年之後,在一個同事的婚禮上又碰到她,我們彼此又似曾相識地笑了笑。我向同事打聽到她姓張,後面的話就沒敢再問下去。同事後來告訴我,說那女孩也打聽過我,說我與她似曾相識……

  第二個故事發生在到成都打工的第二年,我住在下崗工人居多的一個小區裡。小區不收物管費,自然也就沒有保安,白天收廢品的亂竄,晚上小偷搗亂,環境十分惡劣。

  但在這個小區裡,我卻碰到一個陌生知己。我們甚至連對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我們聯絡的方式是音樂。我對音樂的選擇比對食物的選擇還雜,無論是古典的還是現代的西洋的還是民族的獨奏的還是協奏的輕音樂還是重金屬,一點都不挑食,只要合乎當時的心境,拿來就聽。我發現,在距我家幾十米外的一個窗戶裡,也有一個和我一樣對音樂有著好胃口的人。

  最初我們是同時放音樂。他有時放古箏曲,我有時放笛子,他有時放俄羅斯民歌,我有時放美國鄉村音樂。後來,我們漸漸默契起來,甚至通過音樂對起話來。他放完一段音樂之後,就會停下來,等我放。他放一段經典鋼琴曲,我就會附送一段。我放一首披頭士的懷舊老歌,他就會送上一段老鷹樂隊的經典曲目。在很多個夜晚,我們就是通過這種方式,在同一個空間裡,通過一段音樂,訴說著自己心中想說的事。有時,我甚至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衝下樓去,爬到對面的樓上,敲開門,看看那個引以為知己的,他究竟是誰。但往往又害怕這樣的舉動太唐突太離譜,被人誤會成神經病。如果對方是個女的,那麻煩也許還更大……

  就這樣,我們以音樂為載體,彼此交流著一些東西。直至兩年後搬走,我最終沒有跨過我家到他家那不到60米的距離。現在,每當窗外再響起音樂,我都會想起這段往事。想放首曲子與對方應和,但再沒有得到過回音……

  最後一個故事,是在幾天前回老家的公共汽車上。因為工作太忙,久未出城。坐上客車時,心中難免有些感慨,於是一路輕聲哼著歌,每哼一曲,耳邊總有一個輕細的聲音在不遠的地方與我輕聲應和。有時,對方還有意識地唱起二聲部的和聲,讓唱者有一種有人呼應的滿足感。在整整兩個小時的旅程中,我唱了自己從八十年代至今學過的所有歌曲。令人驚奇的是,對方幾乎沒有不會的。這讓我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不斷揉耳朵,以為是耳朵出現了幻聽……

  直至終點站我背起背包準備下車,從前排站起一個穿白色牛仔服的女孩,衝我笑笑說:你為什麼只唱憂鬱的歌?

  這時,我明白,不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而是千真萬確是有一個人在陪我唱歌。兩個陌生人通過歌聲在同一個車箱裡營造了一段愉悅而難忘的旅程。

  這種在一瞬間靈犀交通的感覺,有時在親人或幾十年的老朋友之間也不是輕易可以遇到的啊!

(《天涯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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