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垃圾的老女人

幹這個行當的大都是中老年男人，女性極少。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在我所居住的小區內，經常會看見一位頭髮花白、後背微駝、步履蹣跚的老女人。與別人不同的是，老女人不是背著蛇皮袋子，而是推著一輛童車改造的簡易手推車，車把和車軲轆上已生滿了赫紅色的鐵鏽，推起來吱吱呀呀地響。

老女人通常是傍晚時分到我們樓底下的，迎著人們異樣的目光，老人從容地放下車，然後打開垃圾池鐵門的把手，彎腰低頭，一邊用鐵耙子在垃圾堆裡細心地扒拉著，一邊撿拾著她認為有用的東西。有時裡面光線很暗，她就打著手電筒照亮，撿完裝車後，就推車朝下一個垃圾口走去。

有一次，我領著五歲的兒子在樓下玩，看見老女人過來的時候，兒子飛快地跑過去，好奇地看老女人車裡的東西，我急忙沖兒子大喊：「離遠點，不要碰那輛車！」隨後趕緊把兒子拉到一邊，我是擔心老女人的車弄髒了兒子新買的運動衣，那架勢好像在躲避瘟神。對此，老人只是淡淡一笑：「你的兒子真可愛！」我尷尬地一笑，目送老人推車遠去。

望著老人佝僂的背影，我感到一陣陣的悲涼，這是誰家的老人？為什麼在花甲之年還要出來撿垃圾？他沒有子女嗎？

日子像流水一樣一天天過去，臨近年根的一天，我領著兒子去商場選購新衣服，遠遠地，我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一看，正是那個撿垃圾的老人，老人今天一改往日的打扮，穿了一身素淨的月白色外套，整個人顯得乾淨清爽了許多，花白的頭髮也篦得齊齊整整，一絲不亂。

這是那個撿垃圾的老人嗎？正在我愣神之際，她好像也看見了我們，主動過來和我打招呼，她說她也有一個孫子，和我兒子高矮胖瘦差不多，快過年了，她要給孫子買一套衣服，可不知道大小如何，想讓我兒子幫著試試，我說服兒子給老人當模特，老人拿著挑選好的一套兒童套裝，滿心歡喜的在兒子身上比劃著，那樣子眼前站著的彷彿不是我的兒子，而是她的孫子，嘴裡還念叨著：「孫子穿上一定很好看！」

望著老人核桃皮一樣綻放的笑臉，我感到了一絲絲的欣慰，原來這位老人是有兒孫的，可是既然有兒子，為什麼還要每天要在蒼蠅成堆、惡臭難聞的垃圾堆裡淘金呢？

終於有一天，樓下一位熟悉她家庭的阿姨告訴我，老婦人的老伴原來也是一家國有企業的職工，退休後身體一直不太好，單位給的那點退休金根本不夠負擔老兩口的生活和每月昂貴的醫藥費，兒子在南方打工，每月的收入也很緊巴，為了給丈夫治病，為了減輕兒子的負擔，老女人背著家人，每天出來撿垃圾換些錢貼補家用。

哦！原來是這樣，都說女人軟弱，可是在這個風燭殘年的老婦人上，我分明讀出了堅強和韌性，讀出了她對家人的關愛，再次看見老人推車來撿垃圾的時候，我的內心湧出的不是悲涼，不是憐憫，而是深深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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