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岳：好東西一禁就絕種

中國可能是世界上電視臺最多的國家之一，同時觀眾選擇權也是最少的，拿著遙控器巡一遍(如果你這麼無聊的話)，就會發現千臺一面，都一樣的慘不忍睹。同時你還會知道，除了中央電視臺等少數幾個富得流油的電視臺之外，多數電視臺看起來日子並不好過，因為它們幾乎都播同樣的虛假廣告，豐胸增高，不育不孕，矮子可以增高，肥婆輕易變瘦，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這樣的廣告，它們造成的感官污染幾乎讓所有人深惡痛絕。

可是，它們被廣電總局一禁播，有電視臺就減了60％的收入(據《新京報》8月3日新聞)——這說明，過於氾濫低劣的電視臺主要依靠騙術生存，在法律框架內幾乎沒有任何商業價值，注定是個賠本的貨色。但是，這不妨礙所有電視都堅強地存在著，並且電視臺還會越來越多，再過幾年，也許鄉一級電視臺可能也會普及起來，它們不可能靠財政養著，又沒有正規廠商願意投入廣告，與騙子合流是唯一的出路。所以，廣電總局的禁令我個人並不看好，被禁的五類廣告風頭一過，迅速復活是可以預期的。

我最愛看的電視是那些行政級別低的電視臺的自辦節目，越低越好玩，縣級新聞最有趣，一有機會，我就會充滿羞愧感去追，往往是屏幕裡的人一本正經，我這個觀眾已經無地自容，我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不好意思。一般來說，從時間排序來看，《新聞聯播》、省、市新聞之後就是縣級新聞了，從敘述方法、話語構成、鏡頭語言幾乎都在模仿《新聞聯播》，套子太大，尺寸太小，其中形成的落差會產生一種奇怪的喜劇色彩，就像錢鐘書先生說的，那是一種自以為時髦的小縣城女青年身上體現出來的令人臉紅的熱情。當然，當事人自己並不會臉紅，他們天天看著自己這裡揮手，那裡指點，心裏肯定充滿了自得與自戀，這是比只在報紙上登登講話稿更刺激的高潮體驗。所以，再窮也要開辦一個電視臺，每天來拍拍自己。況且，還可以和女播音員搞緋聞，只要她不死在自己床上，沒什麼人敢多嘴的。播播虛假廣告撐下去，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哪裡會認真去禁？

　　很多事情，經濟學解釋不清楚，政治學無從下手，只要官員喜歡，可以出現跨學科的「奇蹟」，禁令這種東西我算是看破了，好東西一禁就絕種，立竿見影；壞東西越禁變種越多，最後徒留笑柄。只要每個地方官員都想擁有自己的《新聞聯播》，那些演員比觀眾多的電視臺就可以生存下去，那些虛假廣告就永遠有載體。所以，《新京報》的新聞說，禁播令生效以後，有不少電視台照播不誤。而還有新聞說廣電總局的舉報電話被打到爆，我作為一個悲觀主義者，認為這次禁令可能僅僅只會收穫一臺被打爆的電話。能讓這些電視臺與虛假廣告徹底破產的唯一方法是釜底抽薪，所以我現在天天祈禱，讓中國的女性們平均胸圍像中國的GDP一樣快速增長吧，早日趕英超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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