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露造假工程含冤入獄,出獄後遭暴打致殘
揭露山西運城造假工程的新華社山西分社《記者觀察》雜誌社記者高勤榮,1999年8月被運城地區中級法院以「受賄罪、介紹賣淫罪、詐騙罪」等莫須有的罪名被判刑12年。2006年12月7日,高勤榮因為獄中「表現好」多次立功共獲得4年減刑;曾為山西運城造假工程提供線索的原運城地區行署駐北京聯絡處副主任高滿強,同樣被法院判了7年徒刑。2003年4月18日,在山西省高院的「無罪釋放」判決書下達的當天,獲釋的高滿強剛出監獄門口,就被三個歹徒用鐵棍暴打致殘。經過將近三年的治療,高滿強終於康復,他向記者說出了含冤入獄的起因及出獄當天遭遇暴打致殘的經過。
1998年入獄之前,高滿強是山西省運城地區行署駐北京聯絡處副主任,正處級幹部。現在只有55歲,看上去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頂灰色鴨舌帽,帽沿下躲著用黑框老花鏡遮住的小半張臉。
當記者見到他時,他有點緊張地朝四周張望,然後沙啞著嗓子告訴記者:「我怕這裡不安全,我們換個地方談吧。」這位已經被嚇怕了的老人,執意把記者領到一個隱蔽的小旅館後,才敢講出他「被陷害的真相」。
1998初,山西記者高勤榮入住運城駐京辦下屬的黃河大酒店,該酒店總經理就是高滿強。飯間,這位記者向高滿強講起運城地區行署某些主要官員為獲取政績,建造龐大的假滲灌工程欺騙中央一事,高滿強也連說這是「日哄人」(山西方言,欺騙人的意思)的工程。
高滿強回憶,他在那天飯後向高勤榮提供了一張主持這一假滲灌工程主要官員的批條,「這張批條要求運城駐京辦給山西一位上級官員提供十萬元的‘零花錢’」。
此後不久,高記者寫了一份反映運城官員買官腐敗、並用2.85億公款建造假滲灌工程的材料。高滿強藉著做駐京辦副主任積累下來的關係,把材料直接交給了中紀委辦公廳的主要官員。1998年3月,中紀委主要領導作出批示,要求山西省紀委先行查處。
同年5月27日,《人民日報》讀者來信內部版刊登了「山西運城搞假滲灌浪費巨額資金」一文。此後南方週末報介入調查,就在南方週末報導出來八天後的9月26日,高滿強被抓捕。造假工程事件不了了之。
高滿強說,當時山西省運城「官方派人」悄悄來到他在北京的寓所,等他一進屋,就一把將他撲倒,蒙上被子一頓暴打,門牙悉數打落。然後在路上拖了幾十米,塞進車裡直奔運城。
在不到36天、沒有公開開庭的情況下,高滿強被運城中級法院判了7年有期徒刑。高滿強所獲罪名是:招搖撞騙和私刻公章。
「判決書」給高捏造的罪名是:高滿強在運城地區糧食局下屬單位工作時,夥同他人偽造了一份軍方文件,編造其入伍與提幹經歷。後高滿強又謊稱部隊檔案在其返鄉途中丟失。從而騙得有關部門為其辦理恢復幹部身份的手續。正是在此基礎上,1996年他被任命為駐京辦副主任,後又升任至處級幹部。判決書還稱,他在駐京其間,非法私刻四枚公章。判決書像模像樣地提供了十二份證據。
判決書下來後,山西省黨報等有關媒體將高滿強「假官」案和臭名昭著的「三盲院長」姚小紅案相提並論。中央某主流報紙更是刊出了《「假官」現象、催人警醒》的新聞述評。
獄中,高滿強受盡毒打和折磨,來自於警察及獄頭報復性的打罵羞辱從未間斷過,不僅如此,他還被強迫做重體力勞動,好多次被累垮了,患重病差點死去。但他自我勉勵:「要好好活下去,要不停地申訴,直到公正到來的那一天。」
當時他的父親已年屆80歲,不停地為兒子赴京城上訪;妻子被氣成重病;更為不幸的是,高滿強25歲的兒子高朝受到父親牽連,被停止了工作,由於遭遇父親入獄的打擊,精神壓力過大患病住院,後不治身亡,高滿強連兒子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入獄五年後,他的申訴有了轉機。2002年2月初,山西省高級人民法院指令運城中級法院再審高滿強案。三個月後,運城中院再次駁回申訴。
高滿強說:「當時高級法院的一些知情法官對運城中院不願糾正錯案的做法很有意見,他們決定直接提審我的案件。」2002年7月,山西省高級法院為此案組成合議庭。有關主辦該案的政法官員直截了當地說:「這明顯是個錯案,不能再把人關在裡面了,先放人!」但運城當局並沒有「先放人,」一直到2003年4月18日,在山西省高院的無罪判決書下達前的8個月,高滿強被先行釋放。
這一天上午9點,重獲自由的高滿強剛剛邁出監獄大門,準備穿過馬路去坐車時,迎面衝來3名蒙面大漢,手持鐵棍,照著他的頭和身子揮舞下來。後據目擊者稱,歹徒們很年輕,手腳非常利落。3個人將高滿強打倒在地,直至血肉模糊。前去阻止的獄警亦被打傷。事畢,打人者乘車匆匆逃遁。
高滿強緩緩摘下帽子:「你看,現在我的右腦前額還有一個很深的凹坑。剛被打時,都陷進去了,被打凹進去的地方,能放下一個饅頭!」暴打讓他昏迷了48天。後來進行腦部修補時,醫生從他的傷處掏出了一小碗碎骨。
高滿強摘下老花鏡,他的左眼已經因為右腦神經受損而幾近失明;左側喉嚨的肌肉也因為右腦神經受損而萎縮,這正是他說話聲音沙啞的原因;他的整個左側身體,包括左手與左腳,也因為右腦神經受損而處於不靈便的狀態。
經過將近三年的治療,高滿強終於康復。他到省裡去感謝主持了案件糾錯工作的法官。這位法官感嘆地對高滿強說了三句話:「滿強,你比竇娥還冤」,「你終於算徹底平反了」,「我沒有想到,你受了這麼大的傷害,腦袋的思維力還這麼好」。
三年多過去了,此案一直仍然沒有「破獲,」幕後黑手依然逍遙法外。高滿強認定的60萬元國家賠償與其他損失補償至今未落實。他寫信給運城人大常委會主任黃有泉,要求恢復他的幹部身份。每次去信,均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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