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小說連載】夢遊(第十五章)(圖)
這是我真實的話,也是我的詛咒!
檢察官,我疑惑的是:
一、中國可有刑具一說?
無論是法典還是書籍中,我記得49年以後中國大陸只承認有戒具而沒有刑具!
那麼我在被5名成年人圍攻,5名職業警察(打手?)的毆打之下,我還有什麼能力在他們面前使用暴力?那還有什麼必要對我動用6副手銬(戒具)來解除我的"暴力"?再者,我被銬住癱於地上時為何要把我吊起來?難道又回到了那個沒有法紀的年代嗎?
---我首先檢舉此5人濫施淫威,無故毆打他人;有損公安形象。
二、看守所中有無政策可循?
我也會正確回答:當然有!
就在毆打我的現場牆上,"政治上不歧視,人格上不侮辱,生活上不虐待"的標語赫然在目。
那麼法院畢竟沒有判我罪名的情況下,王管教信口雌黃地說我是"反革命"是不是政治上的歧視?
那麼拳腳相加,惡語相傷,說我是死狗之類,是不是人格侮辱?
那他們吃飯後,卻始終沒讓我進滴水粒米,是不是生活虐待?
所以我告他們:
一告他們不讓我吃飯- - -虐待罪!
二告他們污蔑詆毀我---誹謗罪!
三告他們尋釁毆打我---流氓罪!
四告他們限制人身自由虐待我---非法拘禁罪!
五告他們執法犯法罪加一等---瀆職罪!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從小學就懂得的道理。到了今天又讓我有機會再來驗證一遍。那就請再向我昭示法律的公正吧!
金 帛
1990年6月8日
金帛寫完了又謄了一遍。把底稿收好,把抄得整齊工整的那一套,用拇指塗上墨水騎縫按上;還騎縫簽上名;再在每頁紙角寫上:共四頁,此其一......
朝天眼看完了,拍拍金帛肩膀,說:"寫得不錯!但是,沒用!"
金帛暗想,沒用就沒用。但我不能不寫,底稿我留著,有機會帶出去。反正法律時效有兩年。即便現在沒用,嚇唬嚇唬他們也好。
"報告。""幹什麼?""我寫好了。""那給我。""不,我要交給李指導員。"
"傻瓜!到了他們手裡,每人看一遍。然後一扔!還給這個不給那個的。真幼稚。"朝天眼拿金帛 的迂腐沒用辦法。
其實,金帛心裏也在打鼓,會不會像朝天眼說的那樣呢?但他還是覺得交給李指導員要踏實些。
又過了十天,金帛的申訴信如泥牛入海,一點音信都沒有。
"我沒說錯吧。"朝天眼顯出老謀深算,得意洋洋的樣子,"早就告訴過你,別痴心妄想。天下的烏鴉......"
"噓,有人。"55一聲輕喝。
走廊裡熱鬧得很,來了一大群人。前呼後擁的。走在最前面最中間的,是一個穿著檢察院制服的人。邊上李指導員陪著,正低頭向檢察院的人說著什麼,一臉的謙恭。一群人十多個,一晃就從柵欄前過去了。
"這是檢察官巡監!104,快,快報告,還有機會。"朝天眼興奮的說。金帛根本也不懂什麼叫巡監,只覺得朝天眼不會騙自己,是為自己好。於是他站起來大叫一聲:"報告!"同時躍到柵欄前。
那群人折了回來。穿檢察制服的人打量著金帛:"你有什麼事?""報告,我番號104。幾天前,我寫了一份申訴信,控告他們有幾個管教無故毆打虐待我。""哦?"那人把臉扭向指導員。"檢察長,104是市局寄放在這兒的。具體情況等會兒我向您匯報。"李指導員忙不迭的解釋。金帛發現指導員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好。"那人把臉扭回來,"104,你先坐回去。有事我會找你的。"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接下來就看你的命了。他想起來了,就有戲;想不起來就沒戲。"朝天眼給金帛分析說。
"他是幹什麼的?"金帛問。"他們是區檢察院的,你沒聽見指導員叫他‘檢察長'嗎?按規定,隔一段時間他們就要到監獄,看守所什麼的去巡視一次,這就叫‘巡監'。走走過場,形式形式,騙騙人的!"
直到晚上攤鋪睡覺,也沒有人來找金帛。
反正底稿我留著呢,我出去了再找這些王八蛋算帳,金帛寬慰著自己。
日子一久,金帛身上的青斑瘀血慢慢消退了,腳脖子的腫也消了。他也就不再去惦記那個檢察長給他帶來的希望了。只是心裏忿忿地發誓,出去沒完!
在裡面什麼都別想;想什麼都是白費。原來還鬧絕食,現在三個月都超過了,還不是沒動靜。鬧什麼?總會有個頭的!不可能在這關我一輩子!這麼想金帛也就坦然了。
又過了一週。這天的黃昏,照往常一樣在監房裡兜圈子。
哐啷,門開了。金帛看都沒朝門看,只是想,快開飯吧,肚子早就餓了。
"104,拿上東西出來。"金帛楞在那兒,慢慢轉過臉來,"拿上東西出來!"管教催促著。
"收拾東西呀!放你了。"朝天眼驚喜地說。
真的是放?還是逮捕?金帛心裏發虛,打著鼓。
"我衣服在上面。"金帛指著擱板說。"我幫你拿。管教,他腿還沒好,我幫他拿吧。"朝天眼向管教求情,管教點點頭算默許了。
朝天眼敏捷地爬上擱板,拿下金帛的包裹。金帛還在收拾被子,朝天眼一邊把包裹往被子裡塞,一邊低低的說:"104,裡面有我家地址和電話......讓他們躲過兩年就沒事了。"
"還有臉盆,牙膏,牙刷......""別拿了,留在監裡給後來的人。"管教在門口早就等煩了。
拎著包裹跟著管教往辦公室走。金帛有些興奮又有些不安。畢竟,
前途還是未卜。
一進門,就看見林承辦員坐在那兒。桌上攤著一張紙。
"過來簽字。"上前一看:取保候審通知書。
"你父親作保人,取保候審。簽字。"
金帛聽出了一身冷汗。哆哆嗦嗦簽完字傻站著。
他覺得腿發軟,有些站不住,頭也直暈。來得太突然了。儘管他早就有自信,肯定會放我的!但那畢竟是猜測,是想像。他心裏很興奮,默念著,我贏了!我贏了!可表情卻木木的,呆站著,眨著眼睛。
林承辦走了。管教命令到:"打開包裹檢查。"
管教拿著三月九日進來那天登記的物品清單,逐條念著,金帛按他念的東西一件一件抖落給他看。
其實那管教根本沒去看他抖落的是什麼,因為金帛把那件夾克抖了兩遍,可管教還是一條一條在往下念。
金帛的心只蹦,朝天眼的紙條在哪兒呢、可別讓管教看見了呀!
忽然,在一雙捲著的襪子裡,金帛看見有一點黃紙露在外邊,那是監房裡用的手紙。他一把摀住,塞到下面。
管教依舊一條一條在念。
終於念完了,管教吁了口氣,說:"都在嗎?""都在。""好,簽字。"
金帛背上包裹跟著往樓下走。就像來的時候一樣,走在樓梯上金帛雙腿直打顫。他有些懷疑這一切都是不是真的。
終於,走出門洞了。金帛真想振臂高呼,啊......
落日下站著爸爸,姐姐,還有阿敏!
姐姐急步上來接過包裹,一邊抹著眼角。阿敏上前抱住他手臂伏在肩頭,阿敏眼裡的淚水也在滴。只有爸爸,站在原地沒動。金帛過去叫聲:"爸!"爸爸鐵板著臉,"這次學乖了嗎?"爸爸伸手接過姐姐手裡的包裹說。"走吧,你姐夫開著車還等在那兒呢。"姐姐催著,姐夫來了?""是,他開著單位的車,沒敢靠太近。就在前面那個拐角。""媽媽好嗎?""還好,就是想你,成天哭......"
爸爸背著行李,由姐姐攙著,走在前面。金帛和阿敏在後面擁偎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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