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煩:被拖延的真相(圖)

作者:孫春龍 王曉 發表:2008-10-09 0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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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高聳的鐵礦渣山下,40歲的武三奎老淚縱橫。

這一天是8月21日,他的老婆胡四新、兒子武耀強和武文強已經被埋整整21天了。武三奎的面前,除了正在燃燒著的紙錢外,還擺放著一大把新鮮的香蕉和金黃的麵包。

"耀強和文強從小就喜歡吃香蕉和麵包。"武三奎說。按照當地的風俗,"三七"祭日是一個需要隆重紀念的日子。


三個星期前的8月1日凌晨,山西省婁煩縣馬家莊鄉寺溝村發生山體滑坡,部分房屋和人員被埋。在挖掘機清理出11具遇難者的遺體之後,救援行動開始變得遲緩。

已經發現的遇難者中,並沒有武三奎的親人。

"他們肯定是活不了了,但是我死要見屍,我要把他們的屍體背回老家安葬,即使讓我再等三年,我都有信心。"武三奎告訴《瞭望東方週刊》。不過他覺得,希望越來越渺茫,"現場只有一臺挖掘機,而且根本不是在挖人。"

救援行動遲緩的背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遇難者人數,可能數倍於當地政府上報的人數。

滅頂之災

寺溝村村民司海軍一家七口之所以能活著逃出來,是因為貪看電視的妹妹。

"那天晚上,妹妹正在看電視,突然發現停電了,接著聽見轟隆轟隆的巨響,她還以為是地震了,趕快把我們叫醒。"提起那天逃生的一幕,司海軍依然心有餘悸,"我們連衣服都沒顧得上穿,出門才發現,院門已經被土堵住了,我們是翻院牆跑掉的。"

幾分鐘後,司海軍的家被再次如排山倒海般湧來的土和礦渣埋沒。

27歲的王躍清同樣是幸運者。在事發前一天,王躍清和老婆抱著僅僅四個月的孩子去了二十多公里外的老丈人家。事發後兩個多小時,王躍清接到電話,立即包車趕回了村子,站在村口,他發現,家已經找不到了。

同時"失蹤"的,還有他的父親和母親。剛剛做了父親的王躍清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兩個妹妹還在上學,將來可怎麼過?"

"在被埋的人當中,最小的一位才八個月。"寺溝村村民司玉春告訴《瞭望東方週刊》。開著越野車的司玉春在村子裡經營著一家對鐵礦石進行粗選的干選廠,司玉春的家因為處於地勢較高的地方而未被殃及,但他的姐姐家被埋,碰巧他的母親在姐姐家,"姐姐和母親都不在了。"

另一幫東北人則因為時間差而撿了條命。事發時,他們十多個人正坐著三輪車準備上山撿礦石,但怎麼加油,車都往後倒退,最終才發現,是腳下的地在往後退。

多位在現場逃生的村民均向《瞭望東方週刊》證實,事發是在深夜零點12分,但當地媒體《太原日報》翌日的報導稱是在凌晨1時30分左右,並稱"有關領導在第一時間親臨受災現場"。

事故性質

寺溝村位於兩山夾道之中,在它北面100多米處,是另一座更高的褐色的"山"--太鋼集團礦業分公司尖山鐵礦礦渣堆放地。礦渣山被認為是此次災難的罪魁禍首。

村民們普遍認為,是礦渣山壓得下面的山梁垮塌。司海軍告訴《瞭望東方週刊》,他在7月26日上山撿礦石時,就發現山樑上鼓出來一個大土包。

無疑,如果真如村民們的判斷,這將是一個責任事故。

事發的當天下午,婁煩縣委宣傳部長王劍峰在山體滑坡搶險新聞發布會上說,山體滑坡的原因有待地質專家進一步調查,但不排除有多種誘因,"當地前幾日降雨,也可能是誘發地質災害的原因之一。"

一些村民則反駁說,事發前幾天根本沒有下雨,事發當天只下了一點小雨,"這絕對不是自然災害,而是責任事故;也不是簡單的山體滑坡,而是尾礦壩坍塌。"

對弈的激烈來自於各自的利益:如果是責任事故,相關官員就要被處理;如果是自然災害,遇難者的賠償數額將會大大折扣。

另有消息稱,尖山鐵礦在事發後曾將責任推向當地政府及村民,認為之所以造成山體滑坡,是因為當地村民在廢渣山下大量挖掘礦石所致,而當地政府監管不力。

村民們則稱,在2008年3月,當地政府因為奧運會已經叫停了所有的干選廠和選礦廠,大量挖掘礦石的現象已經沒有了。

據瞭解,事發後,國土資源部的專家曾前往現場勘察。8月18日,《瞭望東方週刊》發函國土資源部希望瞭解事故的認定情況,但截至發稿,未得到回應。

在國土資源部門戶網站上,《瞭望東方週刊》發現的一則信息稱,8月6日,國土資源部召開地質災害防範工作視頻會商會,副部長、中國地質調查局局長汪民指出,"要提醒礦山企業注意尾礦和廢渣堆放點的安全。8月1日,山西省太原市婁煩太鋼尖山鐵礦就因礦渣堆放不當,導致黃土滑坡,造成重大人員傷亡。"

靠山吃山

多位村民也向《瞭望東方週刊》反映,近一兩年,他們多次向當地政府提出,要求移民搬遷,但並未引起後者的足夠重視。另一廣為流傳的說法是,尖山鐵礦早就將村民的移民搬遷費用付給當地政府,但被截留。

《瞭望東方週刊》獲得的一份資料顯示,在2007年年底,寺溝村的整體搬遷工作就被當地政府議及,並確定了新的搬遷地點。2008年3月,當地縣政府組織召開運遷會議,但尖山鐵礦提出的補償方案未得到村民代表的同意。

"補的錢太少,肯定沒有人願意離開。"一位村民毫不掩飾地說,"寺溝村背靠尖山鐵礦的廢渣山,村民們就是靠著廢渣山富起來的。"

1992年成立的尖山鐵礦,是太鋼重要的礦粉原料基地。一個說明其礦石品位高的較為誇張的說法是,用電焊可以將兩塊礦石焊接起來。而作為全球產能最大的不鏽鋼企業的太鋼,2007年的利稅為96億元。

"沒有尖山鐵礦以前,有的村民連飯都吃不飽。"寺玉春說。這位曾經撿礦石賣錢的中年漢子,如今已開上了車牌尾號為"88"的現代越野車,住進了婁煩縣最高檔的小區。

知情人士稱,在僅有400多人的寺溝村,像寺玉春這樣的小老闆有十幾個,很多村民在縣城以及太原市裡都有自己的住房。

撿賣礦渣讓寺溝村村民完成了最初的原始積累,他們開始放棄這種徒手且危險性極高的掙錢方式,有的開始轉向開辦干選廠,實力更強的則辦起投資更大的選礦廠,有的購買鏟車等機械挖礦石,有的則辦起小賣部或者餐館。

危險來自於突然從高處傾瀉而下的礦石渣。"倒礦石渣的車每次能裝100多噸,有些撿礦石的人跑不及,就被石頭砸死了。"當地的村民稱,"這樣的事情每個月都會發生好幾起。"

而每天200元左右的收入吸引著越來越多的人如飛娥扑火般地來到這個地方。當地村民介紹說,最多的時候,在這裡撿礦石的人有近千人,每天晚上,礦渣山坡上的人如滿天的星星,"奧運前幾個月,縣裡清理過一次,大部分人都回家了。"

《山西晚報》2005年1月的一個報導稱,婁煩縣有154個選礦廠,100多個干選廠,每年需要鐵礦石600萬噸,但該地區的合法礦可採量僅有100萬噸。

"這些選礦廠和干選廠的原料缺口,主要依靠村民們撿礦渣或者私挖濫採。"知情人士稱。

隨著鐵礦石價格的一路走高,離尖山鐵礦廢渣山最近的寺溝村,成了一塊更加誘人的香餑餑,外地人開始大量湧入,成了徒手撿礦石的新生力量。

"寺溝村的一孔破窯洞,一個月能租100多塊錢,當地村民怎麼捨得離開呢!"上述知情人士說。

而這個讓當地村民富起來的礦渣山,也成了他們的墳墓。

搜救緩慢

"只剩下不到六米遠了,但是他們不挖了。"武三奎十分傷心地告訴《瞭望東方週刊》。

武三奎稱,他所住的房子的後牆已經能看到了,但是挖掘機卻停了下來,"穿過後牆,就是我的老婆和兩個兒子住的房子。"

六米,是他和他的三位最親的親人的距離。

武三奎來自臨近的交城縣東城底鄉李家溝村。2004年,武三奎和老婆胡四新來到寺溝村,開了一家小賣鋪和一個餐館。因為這段時間家裡農活較多,武三奎就讓兩個放了暑假的兒子到店裡幫母親做事,自己回老家干農活。

事發後,從老家趕來的武三奎一夜之間滿頭白髮。

在其他老鄉拿到補償金已經回家後,武三奎堅持留下來,他每天都會到現場,雖然他只能隔著為保護現場而樹立起來的鐵絲網遠遠地張望。

"我要自己去挖,但他們不讓。"武三奎說。

根據此前媒體的報導,到8月3日,搜救人員在現場已發現9名遇難人員遺體。4日9時,又一具遺體被發現。

之後,讓村民們感到不可理解的事情發生了。"用來搜救的挖掘機離開人員被埋最多的地方,而轉向離房屋較遠的地方。"一位參與現場搜救的村民代表說,"就這,又在那裡挖出來一具遺體。"

當地政府給出的解釋是,為了防止發生新的地質災害造成更大的傷亡。死亡的數字因此定格在11位。

讓當地村民落淚的是,一隻狗始終趴在事故現場的土堆上不願離去,它的主人全家被埋。

山西媒體對這一重大事故的後續處理情況保持了鮮有的沉默,個別謹慎的媒體使用了"初步核實有11人被埋"的提法。

8月18日,《瞭望東方週刊》在搜救現場看到,這裡只有一臺挖掘機在不緊不慢地整修著村口的路沿。

死亡名單

《瞭望東方週刊》調查發現,僅寺溝村在此次事故中,就有14人被埋。早在8月4日,尖山鐵礦作為甲方就和他們的家屬簽訂了一次性處理經濟補償協議, "‘8·01'事故善後處理組本著一視同仁、就高不就低的原則,與乙方達成一次性處理的協議,協議商定一次性處理經濟補償20萬元,喪葬及其它費用3萬元。"

當地政府人士則以事故處理組成員的名義在協議上簽字。

經過多方調查,《瞭望東方週刊》已經確認,在此次事故中,有不少於41人死亡。他們分別為:

婁煩縣馬家莊鄉寺溝村:司為大、李改文、王鐵旦、蘇先先、李亮則、司玉英、王德存、婁紅艷、郝愛存、李區祥、郝三花、蘇佳偉、蘇佳麗、蘇金嬋;

婁煩縣天池店鄉南岔村:高元清;

婁煩縣天池店鄉天池店村:崔滿生;

交城縣東坡底鄉中家溝村:李虎貴、李來貴、李健、趙學文、郝冬則、方根大;

交城縣東城底鄉杜裡會村:馬富鎖、弓烈魚、馬耀輝;

交城縣東城底鄉馬安坪:崔書義、閆還娥;

交城縣東城底鄉李家溝村:胡四新、武耀強、武文強;

方山縣馬坊鎮楊家溝村:郭區貴、張淡俊、郭旭東、郭霞霞、郭慧慧、郭旭東兒子;

方山縣積翠鄉邦羅村:馬季平;

臨縣木瓜坪鄉郝家岔村:高來順;

甘肅省廣河縣三甲集鎮頭家村:馬建林、馬麥木、馬福華。

多位村委會主任均在電話裡向《瞭望東方週刊》證實了這份死亡名單。

而知情人士向《瞭望東方週刊》透露,在目前已經發現的11位遺體中,還有兩位沒有找到家屬,"遺體認定都是通過DNA,所有前來認領遺體的家屬都留有血樣,也就是說,這兩個人並不在這份死亡名單之內。"

關於死亡人數的傳言在當地有許多種說法......村民們證實,在此次事故中,寺溝村共有十六戶房屋被埋,而不是當地媒體報導的七戶。

"寺溝村裡住著許多靠撿賣礦石為生的外省人,當地人只知道他們大概是那個省份,可能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在這裡幹活,如果他們遇難了,如果不挖出來的話,根本沒辦法統計。"知情人士稱。

寺溝村一位親歷了當夜災難的村民說,肯定有不少的外省人遇難,"他們晚上都戴著礦燈上山撿礦石,災難發生後,滿山的燈都滅了。"

嚴防記者

讓趙永林至今難以釋懷的是,他們幾個遇難者家屬,卻因為上訪被警方扣押長達八個小時。

8月15日,在搜救行動進展緩慢的情況下,部分遇難者家屬到婁煩縣政府上訪,要求政府盡快找到遇難者的遺體。當天中午1時許,上訪的趙永林、司玉春、代軍等三位村民被轄區的城關派出所民警帶走。在寫了不再到縣政府鬧事的保證書後,三人於當天晚上9點鐘被放回。

而來自交城的兩位遇難者家屬則沒有這麼幸運。8月2日,趕至事故現場的200多名家屬來到尖山鐵礦要求面見礦長時,和尖山鐵礦派出所民警發生衝突,民警被打。8月6日,兩位毆打民警的家屬被警方帶走,直至8月17日下午才被釋放。這兩位家屬告訴當地村民,他們在裡面被警察狂打,"把三根警棒打得沒電了。"

在電話裡,上述家屬十分恐懼地向《瞭望東方週刊》證實了被打的細節,但當本刊記者提出進一步採訪時,遭到斷然拒絕,"我不敢說了,我也不敢再鬧了,我馬上就回交城老家,要是我再被抓進去,肯定沒命了。"

而家屬的一舉一動,都受到當地政府人士的監控。《瞭望東方週刊》採訪遇難者家屬時,每隔兩三個小時就會有當地政府人士打電話詢問他們在哪裡。另一個可以印證的事情是,本刊記者和幾位家屬在大街上有過短暫的露面,隨後,一位家屬就接到電話,被問及身邊的那個陌生男人是幹什麼的。

"他們害怕我們上訪,更害怕我們見記者。"一位遇難者家屬說。

在婁煩縣城的入口處,每輛進入縣城的班車都會受到嚴格的檢查,這個奧運期間的例行檢查,也被賦予了更多的職責,在有陌生面孔出現時,常常會被問及"是不是記者"。

事故現場已經被鐵絲網圍了起來,進入事故現場,需要經過三道檢查崗。

一位來自北京的記者告訴《瞭望東方週刊》,他的身份暴露後,當地政府派專車將其送到太原。
"那麼多記者來採訪,怎麼後面就沒有報導了呢?"武三奎不解地問《瞭望東方週刊》。

8月20日,《瞭望東方週刊》致電婁煩縣委宣傳部,希望瞭解事故的進展情況,一位接電話的工作人員稱,"事故處理已經結束,總共有11人遇難。"這位人士還再三叮囑記者"不用來了"。

官方回應

8月17日,《瞭望東方週刊》以舉報人的身份,分別撥通了國家安監總局、山西省以及太原市安監局的舉報電話。

"最近幾天,很多人打電話舉報這起事故。"國家安監總局接線的工作人員表示,山體滑坡事故發生後,勢必引起各種猜測,但傳言並不可靠,還是應以目前地方上統計的死亡數字為準。而當地政府給出的,是11人遇難。該工作人員同時客氣地對舉報表示感謝,"如果有準確、翔實的資料,可再與我們聯繫。"

山西省安監局同樣接到過不少有關此次事故的舉報電話,針對提出的估計有100多人死亡的舉報,接線人員明確表示不可能,"100多?說1000多的還有呢,都是道聽途說!現在我們瞭解到的,只有11人死亡。再說那個地方由於礦山排渣,已經是無人區了。砸死的也都是些偷跑進去撿礦渣的村民,來來回回撿礦渣的頂多三四十人。"

上述人員還稱,挖掘工作還在進行中,還沒有最終統計數字,而且由於現場已經被相關部門控制起來,老百姓根本不可能獲得準確信息,因此所有傳言都只是猜測而已。

事故發生後,山西省安監局的人士曾抵達現場。

《瞭望東方週刊》致電太原市安監局舉報該事故時,對方先是猶豫了一下,進而表示,"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之後他透露,市裡的調查組已經介入調查,現在具體情況並不是很清楚。但他堅定地認為,不可能有百餘人遇難。

截至發稿前,婁煩縣安監局的舉報電話一直無法接通。

而國家安監總局新聞辦回覆本刊提出的採訪申請時表示,應該找山西省安監局,"一般來說,事故死亡人數超過30人時,安監總局的相關人員才會到達現場,我們現在還沒有人去現場。"

8月18日,《瞭望東方週刊》在婁煩縣幾家安置遇難者家屬的賓館看到,大部分外地的家屬已經離開。而當地政府對家屬的公關工作也明顯加強,每天下午五點,都會有政府人士召集仍然滯留的家屬開會。

家屬們的惟一要求是,見到親人的遺體。這個願望在政府的冷處理下開始變得越來越遙遠。

"現在北京在開奧運會,全世界的記者都在北京,我們不能給中國抹黑,等奧運會結束了,我們就到北京去上訪。"一位遇難者家屬很平靜地對《瞭望東方週刊》說這番話時,電視裡正在直播劉翔無奈地離開賽場的背影。


来源:瞭望東方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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