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悲劇正義容易求償難

發表：2010-12-26 10:00

現年七十三歲的周家福，經歷了幾乎每個場次的大陸「時代悲劇」，在「反右」、「大躍進」、「文革」等幾次政治運動中，他都中槍。幾經努力，大陸法院去年判決周家福前後三項罪名皆不成立，周家福掙得遲來的正義。但對於周家福索賠四九二萬人民幣的要求，大陸法院拒不受理。

據《南方都市報》報導，大陸法院判決的根據，是一九九五年一月一日生效的《國家賠償法》規定，該法生效前發生和結束的行為，不屬於國家賠償的範圍。大陸網民論及此案時也表示，「反右」和「文革」中受迫害的人太多了，真要用金錢補償，將是一筆天文數字。對於周天福一生的冤屈，報導說，「日子久了，這些事也會慢慢淡掉的。」周家福被迫害的一生，從一九五六年的一次無心之言開始。那年他十九歲，一次下班路上，看見旁邊有座小山頭，幾個年輕人邊走邊開玩笑說：「誰能第一個爬上去，誰就是山大王。」當時年輕氣盛的周家福蹭蹭幾下爬上去，大喊「我最大！」這句無心之言，在一九五七年的「反右」運動中，為了湊滿右派人數，被拿來當成罪狀，周家福戴上了「右派」的帽子。

一九五九年大飢荒期間，正在江西擔任教師的周家福，再因言語惹禍。一次晚下課，到了食堂已經無飯可吃，有人告訴他「去上課算了」，周家福脫口說：「上課，上課，飯都沒吃，還上毛（什麼）課？」結果他第二天就被帶走。這次是有期徒刑二年。

文革期間，周家福這個「右派」更不可能躲過災禍。一九六八年間，村裡造反派組織總指揮向他求索錢財及豬肉，周家福拒絕也就算了，還嗆聲說：「我自己用勞動力掙來的錢，為什麼要送給你們吃？」周惹惱了造反派，因此被強安上「投機倒把」的罪名。

如今的周家福，雖然瘸著腿，但每個月領有一千二百元人民幣的退休金，身邊一個老伴、一個兒子、一個孫子，似乎可以知足，但周家福難忘一生的冤屈。他的「右派」帽子早在一九七九年就已經摘掉，而透過上訪、司法訴訟等手段，去年大陸法院認定他先後被定下的三項罪名都不成立。

據指出，周家福的案子之所以得以平反，主要是當地新調來的女法官楊新堅持。但至於周家福的索賠要求，楊新也沒辦法，甚至要求前往採訪的媒體「多做做周老的工作」。

在大陸的「時代悲劇」中，周家福並不是最衰的受害者，甚至可以說，周家福只是滄海中的一粟。如此龐大的受害群體，別說大陸體制尚未轉型，即使將來轉型成功，其「轉型正義」可能也將徒有正義，難於求償。

從「反右」運動來說，周家福是受害者、大陸前總理朱鎔基也是受害者，但更慘的受害者不是他們。大陸作家楊顯惠○三年出版《夾邊溝記事》一書，詳細披露「反右」期間三千名右派被關押在甘肅夾邊溝的悽慘遭遇。天寒地凍間，一場大飢荒讓當地變成人間煉獄，三千名右派最終只有三、四百人活了下來。

比「反右」更加龐大的政治運動，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則使大陸幾乎人人成為加害者與被害者的同一體。當年的被害者，如今多已老去；當年的加害者紅衛兵，如今也已經六十歲左右，許多人仍生存在悔恨與懊惱中間。大陸近年陸續有當年紅衛兵的懺悔文章出現，每每發人深省。

再者，大陸目前需求「正義」者，並不只是改革開放前「時代悲劇」的受害者，如今各地方政府的大開發、大建設，犧牲了多少被拆遷戶的權益；農地的都市化開發，又犧牲了多少農民的利益。所有這些，未來是不是要還、怎麼還，都是問題。又或者，真如大陸媒體的揣測，一切都將隨著時間慢慢淡去。

来源:中國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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