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忘卻五月三十五
23年前五月三十五日,我是一個青年。
23年前五月三十五日,除了收聽小喇叭開始廣播了,就是看家裡唯一的奢侈品,十四寸彩色央視。
23年前五月三十五日,在比他還早的日子,那些在廣場上的青年讓我興奮,反腐敗、反獨裁,傳單像雪花灑在渴望的心裏。他們是青年,我也是,我們是親戚,我驕傲。
23年前五月三十五日,廣場很乾淨,廣場的下水道很好,廣場看不見鮮血。
古龍說:月黑、風高、暗夜適合殺人……
親戚們沒想到,我也沒想到,偉大、光榮、正確昨晚還詩朗誦。
猶記美帝建國初,曾出臺《威士忌酒稅法案》,部分地區因山地阻隔,交通不便,不可能大規模糧食交易,農民只有就地釀酒、賣酒才有錢賺,25%的稅,無疑是勒脖子。1794年7月,賓夕法尼亞、弗吉尼亞、馬里蘭爆發起義,美帝只是派兵攔阻,抓了幾百人,但不久,華盛頓就說,全是些傻瓜和瘋子,趕緊放了。即使這樣,傑斐遜都認為政府對民眾動槍是一個危險信號。
我們呢,還沒起義,靜坐中槍。那一刻,我老了,我們有孩子要養,只有數錢,讓心裏有點溫暖,多撈一點,感覺補腎。
淡忘,是歲月給我們的禮物,說真的,自己也不願記憶,怕流膿。間或聽到有人談起那個日子,只是會嘟囔一句:「會有那麼一天……」便低下頭去繼續數錢,錢不多,數的遍數多,就多踏實一些。電視快和牆一樣大,但彩色咋看都是黑色,聽說小崔急的睡不著覺;白岩松國外找朋友;趙普不吃酸奶革職了;剩下芮成鋼們專罵大洋彼岸領導,怪不得不出彩。想砸電視,自己花錢買的。
突然看到一個消息:八位中國留美學生發起公開信提到五月三十五事件。他們說,在美國能自由瀏覽各種信息,最讓他們震驚的就是五月三十五事件。他們希望在十八大上平反,審判錯誤決策者,賠償受難者,以此作為政治改革第一步。
消息還談到五月三十五事件在中國被掩蓋。這封信發起人中的彭偉告訴VOA,他在中國時,「這個五月三十五事件我們根本就不清楚,那時候我們還沒有生下來。到這邊來,聽他們說的情況下,我才瞭解到,原來還有這種事。」
他們還要求向國民黨學習,走憲政改革。
恍惚間,記憶殘窗又有一絲光亮,恍惚間,才發現,23年,一代人已逝,孩子們長大了。
我開始上網想找回一些記憶,先輸個六,再輸入個四,結果出來了:手槍。輸了幾遍,結果都是如此,還好沒出個衝鋒槍,糊弄誰呢?孫子。你不是都已經定性了嗎,錯與對,都是一段歷史,能抹?一個日子,一定需要用五月三十五、65減1才能表達嗎?
我們已經夠窩囊了,窩囊到都不敢給自己畫像,還是讓一個長期居住中國的日本人畫吧:「日本和中國地理上很近,但兩個民族的性格卻是差得很遠的,中國人給我的開始印象是很好的,但時間一長,許多缺點暴露了,中國人膽小、恭順、懦弱、虛偽、圓滑、愛耍小聰明,尤其是讓我無法理解的是中國人為什麼對自己的同胞那麼無情,卻對一個外國人恭善有加。」
「現實是日本人很瞧不起中國人,你們放棄賠款,你們原諒我們,我們依然恨你們,瞧不起你們,鄙視你們,原因不在我們,在你們自身,你們自輕自賤,別人也沒辦法,中國人沒有血性,意氣都被磨光了,剩下的是暮氣,自卑,和你們所說的崇洋媚外。」
我認為他說的不完全對,他知不知道,我們中國人全練著功呢,走向餐桌就練:閉著眼睛不想,把一桌飯菜能吃下去,算二等功民;睜著眼睛琢磨,把一桌飯菜能吃下去,算一等功民,吃特供的不算。
父子兩代舔皮鞋,街上行走的全是化工品。現在我才明白,什麼叫忘記歷史就意味著……現在我們的孩子們醒了,我們對不起的孩子們醒了。
我們這些老化工品該做些什麼了,23年前,發生的是子弟殺兄弟的悲劇,希望悲劇不要重演,我們希望改革不希望流血。
家裡有子弟的父母,一定要讓孩子背熟下面這段話:吾戈吾矛,民脂民膏;吾餉吾袍,民賦民徭;吾甲吾盾,民制民造;吾兄吾弟,民子民胞;以此成軍,為民抗暴;民權民利,為吾所保;民敵民賊,飲我長刀;守土護民,使命記牢;天良難欺,軍魂常耀。
我們老了,孩子還年輕,我們多吶喊,孩子好排毒。
我們已經愧對五月三十五,就把剩下的日子都當成五月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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