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生活壓力擋住夢想
當越來越多的大學本科畢業生被迫接受幾百元的月薪,辛苦勞累面對的是動輒上萬元的商品房價格,而醫療、教育、住房福利對這一代人來說,只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傳說。
相對而言,這一代的成長是平穩而幸福的,獨生子女、小皇帝,曾經是屬於我們的稱謂,而經濟改革帶給全社會的財富,使我們的童年和少年時期不再像祖輩和父輩那樣坎坷,牛奶、麵包、玩具和看不完的小兒書,使他們的生活看上去富足而充滿希望。
經濟高速發展帶來的欣欣向榮景象顯示我們似乎沒有理由對未來感到悲觀。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這一代人的整體困境,正是中國社會集體淪落的現實。
大學擴招讓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接受了高等教育,但世界工廠和權貴經濟的現實卻不能給這一代提供相應的就業機會。儘管各高校的統計資料上,就業率均在80%以上,但這一數字只能說明:人們對數字造假早已習以為常見怪不怪,甚至覺得不作假才是社會新聞。
也就是說,很可能每年都有上百萬的年輕人遭受"畢業即失業"的困境,一位擔任大學輔導員的同學對我說,在他曾經帶過的學生中,最長的,有人畢業五年後仍未找到任何一份工作,成為徹頭徹尾的"啃老族"。
不否認那些最優秀的畢業生仍然可以找到工作,並可獲得發展所需的外部條件,尤其是那些城市出身的官員和富商家庭子女,其生活的精彩程度甚至超過歷代。但這一代的整體困境是,與父輩相比,他們進入主流社會的機會大大減少。1989年之後,官本位意識的重新強化,權力對資源的極大壟斷與掠奪,逐漸使機關、事業單位之外的就業者淪為"二等公民",而機關單位的消腫壓力和內部人化,使公務員夢變得如此昂貴,幾百比一甚至幾萬比一的報考比率面前,被錄取的幸運等同於彩票中獎。
30年改革開放的成績和"世界工廠"的落地是我們最終的屏障,也就是說,雖然沒有基本的社會保障,但我們可以作為體力勞動者進入工廠打工,由於多年經濟發展的積累,世界工廠的廠房可以容納越來越多的勞動者,但這意味著獨生子女們要面對背井離鄉、通漲壓力下工資數額的長期停滯、社會治安的侵害等一系列問題,而一個中國特色的戶籍問題,讓大量漂泊在外的年輕人懷揣暫住證喪失歸屬感,終生茫然,甚至找不到自己。
童年的夢在現實面前破滅後,盜竊、搶劫、殺人等犯罪問題開始困擾80後以及他們的家人,翻開報紙的社會版,觸目驚心的犯罪事件足以給出證明。
農民的孩子更慘,找工作只是一種奢望。我在福州的同學,一個21歲的女孩,父親已去世,母親病重,而且必須面對每年5000多元的學費,還有自己的生活費。她選擇了勤工儉學,家教。但是這些錢只能維持她的伙食費,學費好像天文數字。貧窮,往往成為一種悲哀的開始。命運弄人,當你用身體做為交換條件抓住了看似光鮮的一切,你卻把自己掉進了悲哀的陷阱。後來她去酒吧上班,因為那兒錢多一點,生活的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說她在酒吧認識了一個男人,是一個廣告公司的老闆,就這樣,她用她一個女孩的一切,換來了上學的學費、生活費、媽媽治病的錢......
價值觀悄然改變著一個社會的行為,金錢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人在命運面前便失去了方向。我想說的是,芒芒的問題,是她一個人的悲哀,更是一個群體的悲哀。
金錢讓慾望膨脹,交換雙方的條件變得光怪陸離。
面對這樣的芒芒,指責卻顯得很蒼白,當生活重壓在一個弱小的肩膀,如何擔當,如何承受,需要思索,而尚存正義的人們,也許真的應該為她們做些什麼。
比農村大學生更慘的是農民工。
我認識的一位農民工,在城市裡已經生活了七年,仍然身無分文,他跑了兩個小時找到我只有一個目的--借錢,兩百塊。隨便說了個借錢的理由,一聽就是假的,他不善於撒謊,而且我瞭解他,只為了填飽肚子。一年多之前,他從一家化工廠辭職時,工資是每月800元,"實在做不下去了,車間粉塵太大,肺受不了",很少有人能在那家工廠做到超過一年。辭職後,他跑過保險、拉過廣告,卻總一無所獲,有次吃飯的錢都沒了,惡從膽邊生,假借嫖娼的機會,偷走一部中年妓女的手機,為避免妓女起身追趕,連妓女的衣服也一起偷走。又終日想著買迷藥,"迷翻一個狗日的大款。"對25歲的他來說,只有童年是快樂的,他的文化程度不高,下面的話在我聽來,卻有著詩意的精練,"懂事後再也沒有快樂過,總想回到童年放牛的時候,牛在河邊吃草,我躺在草地上看藍天白雲。但無憂無慮的童年再也回不去了......"
當分肥已成權力者共識,權力的封閉性便成普遍自覺,對年輕一代來說,父權與官權構成一道強大的牆壁,阻擋住他們的人生夢想,權力的慾望一點點地吞噬下一代的空間,那個較為廣泛參與瓜分牧草的父輩的年代已經成為過去,留給他們的,是難以存立的沙漠。他們不再是孩子,年輕的容貌背後,是他們絕不快樂的心,高居不下的自殺率能夠說明問題。年輕一代的抑鬱乃至絕望,其根源何在,也許還沒有成為這一代共同思考的問題,當現實與20年的思想教育形成對立,一夜間他們就會徹底明白,誰對誰錯,這個社會本身就不需要辨別對錯。
一位久矣畢業的學生說,我們先學習偉大思想,後來學習道德,再後來學習法律,在後來學習人性,現在我們徹底找不到人性的底線在哪裡了......。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来源:民主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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