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武器》第二部:盲流之歌 (1)

作者:楊恆均 發表:2004-11-11 0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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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土地之歌

  2005年4月18日,中國廣州市匯僑新城楊文峰家。

  楊文峰呆呆坐在那裡,桌子上的蛋糕上已經插上了一根蠟燭,他猶猶豫豫不知道是否該把另外三根插進去。「終於四十歲啦!」他在心裏感嘆道。雖然無法說清楚四十歲生日到底有甚麼特殊含義,但楊文峰卻好像從上個生日後就一直等著這一天的到來,心裏有時是忐忑不安的期待,有時卻又突然升起些微的害怕。古人說四十而不惑,楊文峰感覺到四十就好像來到了人生的分水嶺。站在這個制高點,回頭應該可以看清走過的路,向前看,則應該知道如何走下去。楊文峰一向喜歡在生日這一天緬懷失去的春秋,沉思如何度過未來的寒暑。

  去年是外甥李昌威和自己一起過生日,今年的生日自己一個人過,明年又會怎麼樣?下班後的楊文峰路過蛋糕店時買了個小蛋糕,蛋糕柔軟可以插上蠟燭,他喜歡點亮蠟燭之後,關掉房間的電燈時,那種飄忽不定、迷離朦朧的氣氛。

  他喜歡獨自一人在這種近似命運本身的飄忽迷離的氣氛中思考人生。

  一年前正式成為《南方週報》編輯部的記者,一年下來雖然辛苦,卻樂在其中。2004年好像和每一年都沒有甚麼大區別,對於新聞媒體,這一年從始至終都充滿著變數和激動,讓大家歡呼雀躍上竄下跳,最後卻仍然平安無事。

  楊文峰是吳力超總編輯應王媛媛要求調到採編一組充實國際事件和台海風雲報導力量的。2004年臺灣大選,特別是總統候選人陳水扁肚子上被子彈劃了一條印,成為新聞焦點;後來兩邊都磨拳霍霍,大有大幹一場的勢頭,可是到頭來卻又風聲大,雨點小,軍委主席江澤民聲稱「台海必有一戰」,可是說過這話之後,他先敗給了自己的年齡,不得不交出軍委主席的寶座。楊文峰私下認為大陸解放軍錯過了一次解放臺灣的機會。結果等到南京空軍指揮學院院長劉廣智少將充當臺灣間諜被毒針處死,他才恍然大悟,不覺為北京捏了把汗,否則如果按照楊文峰的意思,貿然把戰鬥機開到臺灣打仗,那肯定一架架被臺灣轟掉。因為劉廣智早把中國空軍裝備和飛行員的具體情況弄到臺灣軍事情報局了。這樣搞來搞去,楊文峰始終沒有寫出幾篇像樣的台海報導。

  他倒是寫了幾篇夾敘夾議的新聞追蹤,其中有兩篇還不錯。有一篇報導前伊拉克總統被美國法庭審訊的報導得到王媛媛和吳力超總編的嘉獎。「可憐的薩達姆!」楊文峰心中感嘆道,完全是受害者!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當總統時幹了些甚麼事。這個智力後來被測定只有一般高中生水平的薩達姆靠著專制制度壓制異議,排除不同聲音,把伊拉克新聞媒體變成自己的喉舌的同時,還把他們變成人民的耳目。久而久之,伊拉克的媒體也成為他自己的耳目。就這樣,這位獨裁每天聽到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喉舌說出來的。要不是美國,他這樣還真可以維持自己在伊拉克的長治久安的統治。楊文峰的報導從國內少有的角度,也就是情報誤導的角度分析了薩達姆的悲劇。美國當初是使用錯誤的情報發動了伊拉克戰爭,但是美國卻不是唯一使用錯誤情報把薩達姆逮捕歸案的。薩達姆本身一直在錯誤的情報中生活著。當他終於靠殘酷鎮壓讓伊拉克只有自己的喉舌和耳目之時,他聽不到其他聲音。長期以來,可憐的薩達姆等於一直在用自己的耳朵聽自己講話,用自己的眼睛看自己導演的戲劇。他就這樣過著孤家寡人的生活,由於害怕被竊聽,自從1990年以來,他總共才打過兩次電話;而且每次看電視,如果有美國人的鏡頭,他都緊張地坐得遠遠的,深怕電視裡的人衝出來。後來他乾脆連美國人的任何電視都一起禁止。在這種他一手營造的美好氛圍中,也難怪,當美國要來攻打他時,他堅信伊拉克人民會讓美國侵略者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他相信伊拉克人民像他一樣愛戴自己的政權和他自己。最後當美國小兵把他從一個狗洞拉出來時,他始終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明真相的人。「可憐的薩達姆!」

  對於中國,國際上發生的這件大事有一定的意義,楊文峰抓住了這點;與此同時,在國際上,中國也發生了一些可大可小的事情。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有些發生在中國的事,只有國際上才知道,中國是不報導的,既然不報導,人民基本就不知道,既然不知道,也就等於沒有發生。當了一年記者、悟性很高的楊文峰深明這個道理。

  其中發生在中國的一件事就是蔣彥永醫生被當局秘密拘押,關在北京郊區一秘密地點,進行思想政治教育。楊文峰當時不知道這件事,寫了一篇讚揚蔣彥永敢於講真話的報導,結果受到大眾歡迎的同時,幾乎讓吳力超總編輯害怕得差點去自首。

  諸如此類的亂子,楊文峰一年下來就搞了兩三起,至少有兩起讓吳力超總編輯頭痛欲裂。但每次他都在王媛媛的庇護下保住了工作。想起媛媛,楊文峰心中升起了和四十的年紀很不相配的甜蜜蜜的感覺。一年來兩人若即若離,雖然始終沒有上床,但兩人的距離已經接近零。在兩人交往中,感情和身體接觸的防線一道道被突破,而且都是王媛媛採取主動。可是楊文峰心裏明白,這最後一道防線一定得自己主動才行。只是他卻不知道是否應該突破最後那道防線、是否可以突破以及突破後自己是否有一天會後悔。

  像現在這樣子,他的感覺不知道有多美好。任何時候一旦心裏想起她,想起她天使的臉蛋和魔鬼的身材,特別是想起她心中一直裝著自己,楊文峰就有一種幸福的平靜和快樂的滿足。對於他,王媛媛扮演了他需要的一切角色。表面堅強能幹的王媛媛在兩人獨處時也有情緒低落的時候,這時楊文峰就會默默讓她在自己寬大的肩膀上哭個夠;有時楊文峰沮喪的時候,王媛媛就會輕輕撫摸他的額頭……這一切都讓楊文峰無法下決心衝破那最後的一道防線。楊文峰是過來人,過去二十多年幾乎談過不下15次戀愛,雖然有失敗有成功,但他隱隱約約感到,給自己心裏留下陰影和遺憾的幾乎都和性有關。他害怕一旦和媛媛的身體出現零距離,兩人心靈的距離反而會增加。還有一點讓楊文峰難以啟齒甚至自己獨自在私下想起來都會臉紅的事是:他一直把媛媛作為自己性幻想的對象。……

  想到這裡,楊文峰渾身一顫,回過神來。他把另外三根蠟燭一根根插進去,然後用火柴再一根根點亮。熄滅電燈後,房間景象立即飄飛起來。楊文峰靜靜靠著椅子,微微瞇起眼睛。然而這時牆上飄逸的影子卻突然變成了飛舞的肢體,他不覺打了個冷顫。從去年開始一直追蹤的無名屍體案件仍然沒有破案。本來公安局都想放棄了,然而後來又在廣州郊區發現兩堆共七人殘肢斷臂,使得公安當局加強了人力物力破案。楊文峰心裏明白,這個案子要破也只會是公安局的梁科長和自己可以破,畢竟兩人都投入了將近一年的心血在裡面。在王媛媛的撮合下,梁科長和自己分工合作,分頭進行調查破案。兩人都心照不宣,這個案子一旦告破,梁科長就會成為梁處長,而楊文峰也將會推出一篇吸引全國的焦點報導。

  楊文峰由於害怕屍體,所以只是在照片上粗粗掃了幾眼那些受害者。有關現場的取證和屍體的解剖部分以及公安局內部資料運用都有梁科長負責,楊文峰則圍繞證據進行廣泛地調查。然而在調查過程中,十幾具屍體仍然不停變著樣子出現在他眼前。就像現在,蠟燭映照出的影子在牆上變成了飛舞的人體肢體。

  他閉起眼睛,牆上的影像不存在了,然而他腦袋裡的眼睛卻又清清楚楚看到缺了一條左臂的外甥李昌威,昌威站在那裡,表情木然……李昌威去年在醫院養好傷後,帶著台商王永臺賠償的20萬人民幣回到湖北鄉下。之後,昌威一邊幫媽媽幹些力所能及的農活,一邊繼續看書,時不時來信請舅舅再郵寄一些書過去。楊文峰買了些自己讀過的港臺的盜版書,在書裡都夾一張自己讀此書的讀後感。從李昌威的來信中,楊文峰發現,和以前在一起不同的是,昌威在信中開始提出自己的讀書感想和認識,楊文峰很喜歡讀昌威的信,只是慢慢地那些信開始向楊文峰展示了一個另外不同的世界,那個世界是李昌威眼中的世界和他自己心中的世界。那個世界對於楊文峰是陌生的。楊文峰有些擔心也有些好奇。

  楊文峰強迫自己忘記腦海中的殘肢斷臂,他想著昨天收到的一封信……

  舅舅:

  您好!信和書都收到了。家裡的農活不忙,我就有整塊整塊的時間看書。看了這麼多書,我離當作家的目標應該越來越近了吧,不過也說不清楚。我還是覺得這一切都和我心底的那扇緊緊關著的門有關。

  村子裡靜悄悄的,年輕壯勞力都到城鎮去打工了,剩下的就是老弱病殘。我也想離開,媽媽還沒有同意,您可以幫我說服媽媽嗎?

  現在我每天面對的就是書和土地。

  我喜歡書,真的很喜歡,我想寫書,也就是想人家也這麼喜歡我的書。舅舅推薦給我閱讀的書,幾乎每一本都為我打開一扇窗戶,每一本都讓我進入作者的內心旅遊一次,每一本都給我帶來意想不到的歡樂、痛苦等各種感覺。那些感覺是我在這塊麻木的土地上怎麼都無法感覺到的。

  只是,看到舅舅隨書附帶的讀書感想之類的,我就有些忐忑不安。因為我發現很多時候,我讀書的感覺和舅舅的如此不同,如果每一本書都在我們心裏打開一扇通向世界的窗戶,那我們通過書看到的世界怎麼會如此不同呢?

  我一直認為只要認識字,就可以讀書了。我小學畢業那年應該已經把該學習的漢字都記住了。那時家裡沒有甚麼書,我只找到一些缺掉封面的書,我發現我讀完全書,都沒有發現生字。我真高興。

  可是在整個中學期間,我都面臨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雖然我認為我可以讀書了,可是老師一直在教導我如何讀書。當我告訴他們我讀書的感想時,他們告訴我「你根本沒有讀懂」,真是奇怪吧!老師告訴我,不是認識字就可以讀懂書的,要想讀懂書、理解書,必須先樹立正確的讀書觀!有了正確的讀書觀,你讀書才能夠理解,你認識世界才可以正確,你就不會讓自己迷失在書本裡。

  讀書要有正確的讀書觀,看世界也要有正確的世界觀。這就是我們在學校學習的最主要的東西。

  現在想想,雖然從小學到高中,我都沒有離開我們村子和鎮子,也沒有讀過幾本描寫這個世界的書,可是在老師和教科書的指導下,我已經形成了如何看這個世界的世界觀。奇怪吧,舅舅,沒有接觸世界之前,我已經有了世界觀,那是被老師培養出來的世界觀。在使用自己的眼睛看這個世界之前,我已經被告知應該如何看待這個世界。

  高中畢業到廣州舅舅那裡後,我感到自己第一次踏入社會,接觸世界。從那時開始,我開始感覺到好像有些不對勁,但不知道是自己的世界觀出了問題,還是這個世界出了毛病,總之,用我的世界觀看這個世界,很多時候是黑白不分,又有些時候則好像頭朝下地看!

  看不懂現實世界的當口,舅舅開始讓我看書,我好高興,感覺到書讓我明白了很多不明白的東西,讓我搞清楚了很多現實世界無法回答的問題。同時我也隱約感覺到現實世界雖然只有一個,但如何看待現實世界卻可以各不相同。不過這個時候,我又困惑了,舅舅經常引導我讀書,舅舅的評論和教誨讓我佩服,卻無法讓我信服。

  舅舅,我想問您,甚麼是世界觀?我們的世界觀是一樣的嗎?我們和老師的世界觀是一樣的嗎?中央領導和您和我和廣州路邊無數的盲流的世界觀又是否一樣?如果不是一樣,那麼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一套去看這個世界吧?如果是那樣,又怎麼解釋,因為這個世界是同一個而且不是因人而隨時變化的呀,為甚麼我們眼中的世界就如此不同。如果真出現這樣的事情,那誰的眼中的世界又是對的,更加接近現實的呢?如何分辨出來真偽?在沒有分辨出來之前,我們為甚麼又一定要接受人家的世界觀!

  還記得舅舅說每讀一本書,就在心裏打開一扇通向世界的窗戶,可是從舅舅給我的述評和讀書感想中,我發現我們透過自己心裏的窗戶看見的卻不是同一個世界。我很困擾,舅舅,您說,這樣我們不是南轅北轍,越來越遠嗎?

  舅舅,還記得你們城市人歌頌的土地嗎?我現在每天除了書,就是和土地在一起,可是我怎麼也無法把土地比喻為母親,把土地想像得那麼浪漫和美好。實際上──

  我恨土地!

  我知道這樣說大逆不道,可是這是事實。歌頌土地的人大概都是住在城市裡高樓大廈的離開土地很遠而又不腳踏實地的文人墨客。您甚麼時候看到農民歌頌過土地?不錯,農民離不開土地,那不是有感情,而是因為離開土地就會餓死!我們家鄉的土地幾乎長不出甚麼東西了,媽媽說,使用了幾千年的土地,哪裡還有生機?只是我們祖祖輩輩不停給這土地輸送源源不斷的屍體,糞便和汗水,它才勉強長出穀物稻米。

  我們農民對土地沒有感情,還因為這土地從來就沒有真正成為我們的,以前皇帝擁有它們,他們欲取欲奪;新中國后土地歸國家所有。各級官員高興都可以收回我們的使用權,可以徵用土地另作他用。

  我們從來沒有擁有過土地,使土地擁有我們。我們生在這塊土地上,被國家和黨培養成熱愛這塊土地,而且還終生無法離開,最後死後也就葬在這塊土地上。土地沒有帶給我們驚喜,卻時不時帶給我們痛苦和死亡。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有兩百萬一度擁有土地的農民──地主富農們家破人亡。那次的經歷讓農民深深體會到,擁有土地就擁有死亡!

  現在全國的農村都瀰漫著死亡的氣息,青壯年都紛紛背井離鄉,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殘。本來已經過度使用的土地開始荒蕪……

  舅舅,我也想離開這塊土地!我不想像父母一樣年復一年地等待土地里長出穀物和稻米,直到有一天自己的屍體埋進土地裡。我想到大城市北京上海打工,那裡有很多工作,我雖然失去了一條左臂,不過右臂還是很有力的。您可以給我媽媽講一下,讓我走嗎?我把錢都留給媽媽,我能夠自己養活自己的。

  我現在每天打交道的只有書和土地,所以沒有其他的東西可以寫給舅舅,下面是我寫的一首小詩:

  土地之歌:
  土地、土地,我討厭你!
  你像一條黑色的繩索,
  幾千年來把我們奴役。
  有人歌頌你,
  那是因為他們擁有你,
  而我們,
  只不過是你的奴隸!
  有人說是你們在養活全世界,
  他們卻不知道,
  是我們,
  在把你們供養。
  如果不是我們的汗水和淚水,
  如果不是我們祖祖輩輩的屍體,
  你一定貧瘠荒蕪地無法生長出一粒稻米!
  ……
  等媽媽同意我再離開後,我會不停給舅舅寫信的!那時我的世界就豐富多了,那時我就可以找到寫作素材和靈感,也許我就更容易成為詩人和作家。

   外甥:昌威

  楊文峰一邊想著昌威的信,一邊迷迷糊糊起來,當敲門聲響起來時,他第一個感覺就是那孩子就站在門外,而且好像他18歲那年一樣,左臂還好好的長在左肩膀上──真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那該多好呀!

  他起身過去輕輕拉開門。

  看到王媛媛笑瞇瞇地站在那裡,他才一下子清醒過來,忙不迭地把王媛媛讓進屋子。她今天穿著性感的低胸T恤和超短裙,手裡捧著包裝精美的紅玫瑰。楊文峰接過花時,王媛媛柔聲說:生日快樂!隨即藉著房間朦朧的蠟燭光,媛媛用滋潤柔軟的唇在楊文峰臉頰上親了一下。楊文峰霎那間感到自己也隨著燭光飄飄然起來,心想:就是今天晚上吧!

  他沒有表現出甚麼,只是問:「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

  王媛媛愣了一下,說:「你求職的時候不是寫上了?」

  楊文峰不再說甚麼,等王媛媛坐下後,他想打開客廳的燈,卻被媛媛制止了。但蛋糕上的蠟燭確實太暗,也快燒完了,楊文峰於是過去把廚房的燈打開,光線經過兩次轉彎進入客廳後,柔和了許多。

  兩人坐得很近,楊文峰聞到媛媛讓自己心動的體香,深深吸了口氣。

  王媛媛心裏忐忑不安起來,一年前,當他們向她推薦楊文峰時,她壓根兒不把他當回事。向吳總編要人之前,她仔細閱讀了楊文峰前幾年寫的一本叫《致命弱點》的小說,也是他唯一的一本小說。她覺得小說有一定特點,特別是寫中美情報機構和其運作的部分還比較新鮮,但當他見到楊文峰本人後,發現他只不過是個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這一年下來,為了找出楊文峰的特異之處,她處處安排他和自己一起,結果竟然在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身上發現那麼多讓自己心動的優點和品質,只是奇怪的是,她卻始終無法指出那是甚麼優點和品質。

  實際情況是,從剛開始時帶著某種目的的有意安排的接近,到後來王媛媛發現自己的心中再也放不開楊文峰。

  在同事眼中,王媛媛很神秘,追求他的男人每年都有一個排,但她始終給人高不可攀的感覺。半年前,王媛媛突然發現,楊文峰不在身邊時,自己沒有心事幹任何事了。當她發現自己愛上了這個比自己大十歲的部下時,她只能嘆息造化弄人,沒有想到為楊文峰精心設計的圈套,卻變成了自己的愛情陷阱。

  只是半年過去了,兩人關係雖然日益密切,可是這楊文峰卻好像沒有打破最後一道防線的意思。雖然兩人的關係中,王媛媛一直處於支配地位,然而這最後的防線最好還是由男人主動。

  「媛媛,」楊文峰看著搖曳的王媛媛說,「按說四十而不惑,其實很多事情我早在四十以前就鬧明白了。只是有一點,你今天可以幫我解惑嗎?」

  王媛媛溫柔地點點頭。

  「你說你一直瞭解我,你瞭解多少,怎麼瞭解的呢?」

  王媛媛抬起頭,笑著說:「通過你的小說呀!就是你前幾年寫的那本描寫國家安全部的間諜小說《致命弱點》。」

  「這我也看得出來。」楊文峰停了一下,「可是小說是虛構的,我之所以把小說的主人翁也稱為楊文峰,是害怕使用了別人的名字惹起官司。你該知道小說是虛構的吧?」

  「我知道。」王媛媛笑著說,隨即把手伸過來放在楊文峰手臂上。

  「我知道你知道,只是讓我不解的是,你竟然知道我小說中哪些是真實哪些是虛構!」

  王媛媛把身子靠過去一點,「我憑感覺,文峰,我很喜歡你的小說。我是通過小說認識和瞭解你的。」

  「哎,」楊文峰嘆了口氣,「我在復旦大學國際政治系學習,畢業後雖然沒有從事國家安全工作,但一直對情報和間諜故事興趣不減。看了國外很多寫間諜的小說,我就想找中國的間諜小說讀一讀,結果大吃一驚,原來有十三億人口的中國竟然沒有一本正面描寫間諜特務的小說。政府讓不讓寫我倒沒有多想,當時只是想,再過幾十年幾百年,那時的後人誰還管我們現在的保密呀、穩定呀,他們如果一本間諜小說都看不到,那如何是好?這正如中國歷史上有個三國時代和一本《三國演義》一樣,我想,知道《三國演義》的人比瞭解三國歷史的人更加多。我們國家現在正在和平崛起,國際間情報鬥爭、中國的間諜和反間諜如火如荼,如果我們都讓外國人在那裡胡亂寫書,後人會怎麼評價我們呢?於是我就決定自己寫一本有關中美間諜的書,好壞先不說,總算是全球首部中國人自己寫的間諜小說。當然我也希望自己的小說能夠拋磚引玉。

  「我有很多同學在國家安全部門工作,也有同學移民到美國進入美國政府或者情報部門的外圍公司工作的,加上我喜歡閱讀這方面的書,結果寫起來就得心應手,不到三個月就寫成了一部27萬字的間諜小說。可是小說在國內無法出版,他們說,要出版也要把裡面的間諜機構全部換個名字。後來小說在香港出版。出版後海外有很多網站連載,結果引起一些部門不滿,也給我造成了麻煩。

  「寫之前我就非常小心,特別是人物的名字,我盡量使用我同學的名字,這樣如果有人打官司,我就可以說我的同學才是小說的原型。可是還是出了問題,因為我不知道國家安全部那些工作人員的名字,你想想,全國從事國家安全工作的人不下五萬名,而中國的名字只有兩個漢字或三個漢字組合,常用的名字漢字也就那麼一兩百,這樣說你就明白了,無論是你給小說裡的人物取個甚麼名字,幾乎都會在國家安全部門找到同音甚至同字的名字。第一個問題出在這裡,我小說中有個國家安全部周局長。我之所以取姓周,是因為我從同學那裡打聽到國家安全部當時沒有姓周的局長。可是,哎,結果國家安全部有一名退休的周局長周玉書,而且更邪門的是我小說中對周局長的描述幾乎和現實中的周局長一模一樣。」

  楊文峰停了停,看到王媛媛專心聽的樣子,就接著說:「這書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重視,結果他們一一對照,竟然發現書中還有近百處和現實中的情報機構運作吻合。這下我就麻煩了,有關部門拘留了我,要求我交待小說素材來源。可是,我怎麼說呀!我寫這小說當然是靠想像,不然也就不是小說啦。至於周局長那人物,在我心中,黨和國家優秀的情報首長就應該是這樣的,可我哪裡知道在國家安全部局長中就正好出了這麼一位呢?!」

  「真有意思!」王媛媛咯咯地笑著,慢慢把頭靠到楊文峰肩膀上。楊文峰猶豫了一下,用手輕輕撫了下媛媛的頭髮。

  「後來在拘留所交待了幾個月,他們也多方面取證,發現我確實憑空想像,只是這些想像竟然和現實諸多吻合。最後還是通過那位周玉書局長的親自審訊證實我沒有泄密,他們才釋放我。我離開時向他們保證今後再也不寫類似的小說了,可他們說,不寫就完了嗎?你最好想也不要想,國家安全工作由國家安全部門負責,你一個普通的人想這些東西幹嗎?」

  「可是你的小說引起了很多人的重視……」王媛媛不經意地說。

  「甚麼人的重視?」楊文峰微微一驚。

  王媛媛回過神來,抬起頭說,「你不是反而和周局長成為忘年之交?再說,你那本小說出來後,網路上就出現了很多本類似的中文間諜小說。」

  「這也是!」楊文峰心不在焉地說。

  「不過,」王媛媛靠過來,「不過,這本小說還有最大的好處。」

  楊文峰「哦」了一聲,王媛媛嬌笑道,「這書讓我認識了你,我不是說過,我是從這本書瞭解你的!」

  「我知道,」楊文峰喃喃說,「不過我還是不知道你到底瞭解了多少真正的我!」

  「我知道你喜歡甚麼樣的女孩,也知道你喜歡女孩穿甚麼衣服,」王媛媛緩緩站起來,退後兩步,臉上霎那佈滿嬌羞和興奮的紅潤。

  楊文峰目瞪口呆地看著嬌美的王媛媛用兩個指頭解開肩膀上的紐扣,上邊衣服輕飄的滑落到地上,然後是裙子,楊文峰沒有搞清楚那裙子是怎麼掉到地上的。這時穿著三點式內衣的王媛媛在楊文峰眼前婀娜多姿地轉了一圈,輕柔地說:「喜歡嗎?你的生日禮物!」
  ……

  楊文峰立即舌干口燥、上氣不接下氣。

  王媛媛緩緩走過來,坐在他腿上;楊文峰順勢抱住了她,隨即兩個人嘴唇碰在一起。
  ……

  (有刪節)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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