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泰：尋人啟事（小小說）

我有兩個朋友叫民主和自由的，走過天安門廣場的時候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沒了這兩個朋友，我感到全身無力，像得了大病似的。然而醫生卻診斷我沒病。我想我得的是相思病。於是我寫了張尋人啟事，舉著它在廣場上亂逛，誰知道民主、自由在哪裡？所有的人都露出了恐懼的神情，好像我是在喊希特勒。我問一個30多歲的男人看見了我朋友沒有？他嚇得趕緊用雙手摀住眼睛，沒看見，沒看見。一秒鐘就飛了。我又去問另一個像教授的老人，您聽過我朋友的名字吧？他的呼吸頓時急促了，慌忙用兩個拇指塞住耳朵，沒聽過，沒聽過。一路滾到老遠的地方去了。一隊警察向我奔來。

跟我們走一趟。幹什麼？你們知道我朋友的下落嗎？啪，一個火辣的巴掌打在了我臉上。我看你還敢刁，上去。我被推進了一輛麵包車。不知過了多久，我發現自己被關進鐵籠裡了，幾個警察將我團團圍住。老實交代，為什麼要顛覆國家政權？有哪些人指使你？你的同黨有多少，在什麼地方？快說！什麼？你們說什麼呀，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啊。別裝糊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趕快供出來！你們憑什麼抓我呀，我不過是在廣場上找兩個失蹤的朋友，我沒犯罪呀。媽的，你當老子都是白痴啊，那不過是你的暗號，你就是想煽動人民顛覆國家政權，你這個反革命！我沒有啊，我真有兩個叫民主、自由的朋友丟了呀，我就是想把他們找回來，我從來沒想過這和國家政權有什麼關係。你娘的還敢裝蒜！中國有民主、自由這樣名字的人嗎？在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誰敢取名民主、自由，他不想活了嗎？只有亂黨才會叫這樣的混帳名字，你就是勾結亂黨，圖謀不詭，你的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我們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別忘了我們的身份，人民警察！但我真的沒這樣想過啊，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就是想找回民主、自由，我什麼政治目的也沒有。

啊呀，好疼啊。我第一次嘗到電棍的滋味。老子看你還敢嘴硬，再不招供就讓你坐老虎凳！我真不知該供什麼，我不找我朋友了，你們放了我吧！你自己都承認了，我們還能放你歸山嗎？民主、自由都是你朋友了，你還敢抵賴沒勾結亂黨？好人會跟民主、自由做朋友嗎？現在招供我們還可以考慮按自首處理，少判你幾年，要不然的話，十年大獄你一天也甭想少！嗚嗚，我招了，你們教我招什麼我就招什麼。啊──一隻抓子拽住我的頭髮將我的腦袋狠命往鐵欄杆上撞了幾下。你這狗娘養的兔崽子！我們讓你自己說，你自己做了什麼就招什麼，我們從來不教別人的！

我的兩個朋友丟了，不，是我的兩個同黨，也不是，根本就不存在這兩個人，是我和境內、外敵對勢力勾結預謀，以找民主、自由為口號，煽動人民群眾，妄圖顛覆國家政權。嗯，這還差不多，再說詳細些。你是怎麼想到用尋人啟事這麼歹毒的陰謀來達到你罪惡的政治目的的？因為，因為，因為，快說！報告隊長！什麼事？有兩個應邀正在人民大會堂採訪全國人大開會的外國記者打電話來，要求我們釋放他們的朋友。他們叫什麼名字？Democracy和Freedom，翻譯成中文就是民主和自由。什麼？壞了，這事要被老外報導，咱們偉光正的形象就要受損了。你這傢伙怎麼不早說民主、自由是譯名，老外叫什麼 Democracy、Freedom，我們是從來不干涉的，你要為今天的事可能引發的後果負一切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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