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抗艾第一人高耀潔:我現在日子真難過(圖)

發表:2006-05-24 0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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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我活不到今年冬天了,所以要趕緊把衣服送走。」「我要能活到7月份就好了,7月份我的《十年防艾路》就出來了。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的,在上海編輯。」


高耀潔

  「我現在一個孩子(愛滋病致孤兒童)也沒有,都交給杜聰了,因為我已經奄奄一息了,我要死了,誰給孩子飯吃,誰給他們交學費?」

  「我現在日子真難過。能不能東山再起,再去搞愛滋病的事情,我現在是個疑問。」

  「我現在還有12萬個人存款,但是不敢動了,因為每天要吃30塊錢的藥。如果解決了吃藥問題,我還敢動!」

  「現在我沒有負擔了,老頭兒也不用害怕了。我的兒女怕我死到外頭……我即便死到外面,也要給老百姓爭這口氣!」

  2006年4月18日,星期二,晴,風,有浮塵。

  早上9點,致電高家。高耀潔接的電話,聲音蒼老、悲涼,一開口就說老伴郭明久大夫去世了,4月10日的事,15日火化。去世時,郭大夫的心、肺、腎都壞了,醫生要電擊搶救,她說不用了,老頭兒的生命已經耗盡了,即使搶救過來,讓他多痛苦一陣子,又有什麼意義呢?火化時,在老伴的腎裡,發現一塊雞蛋大的石頭……

  我默默地聽了會兒。「我去看看你吧,高老師。」「……你來吧。」她說。

  因有保安通報,走到高耀潔家門口時,她已經把防盜門、木門全都打開了。她坐在門內的小凳上,神情黯然,容顏衰老了許多。

  家裡只她一個人。

  以前每次去高家,有郭大夫,有保姆,還有川流不息的客人們,總是很熱鬧。每次都是保姆或郭大夫開門,然後高耀潔從堆著稿紙、信件的餐桌前站起來,迎著我說:「喲,你來了,我可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

  我把在門口超市買的麥片放到桌子上。高耀潔說:「你買這個幹啥?他又不能吃……」她還不習慣老伴已經去世這個事實。

  「我們結婚52年多了,兒子都51歲了,今年元旦是結婚52週年。」年近80的高耀潔一提起老伴就哽咽。來高家之前,一個朋友讓我多跟高耀潔談談愛滋病,轉移她的注意力,她就不會太傷心了。「但是,」這個朋友又說,「過一會兒她就又會與你提起伯伯,又哭起來了。」

  剛落座,還沒等我開口,高耀潔就主動跟我談起了愛滋病。

  「這些衣服,今天都要送到開封去。」高耀潔指著客廳裡堆著的七八包衣服、玩具說,「我讓我弟弟找了車,拉到開封一個朋友那裡,讓他們分送給下面三四個縣裡的艾滋孤兒們。我跟朋友說,不能讓村幹部們發,他們會把好衣服都撿出來,自己留下。」

  「我怕我活不到今年冬天了,所以要趕緊把衣服送走。」這句話,在她與我一個半小時的談話裡,說了三四遍。

  「我有骨質增生,現在渾身都疼。要不是跟你說話,我就躺到床上,沒有力氣動彈了。」

  除了「骨質增生」,她還患有低血糖、肺空洞、慢性結腸炎;「文革」期間,因為「出身不好」,高耀潔遭到批鬥,致使她的胃被迫切除了3/4;喝藥自殺雖未死成,但藥物中毒導致了肝硬化;2004年,高耀潔的老伴住院時,她比老伴血壓還高;由於心肌缺血,她不能長時間坐汽車,否則她那「三寸金蓮」就會浮腫起來,一摁一個坑。

  今年春節過後,郭大夫病情一天比一天重,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清醒時,兩個人各自躺在床上說話,郭大夫跟高耀潔說:「要不是放心不下你,我就不治了,早點死了算了。」高耀潔回答說:「你要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郭大夫是個一生謹小慎微的黨員幹部。由於高耀潔退休後先「打」游醫,後「打」艾滋 「黑洞」,郭大夫一直在驚恐中度日。但他卻是高耀潔最早的支持者。那時高耀潔沒有名氣,也沒有成群結隊的志願者來幫助她。她唯一的志願者,就是老伴郭明久。每次他們用自行車,將成摞的防艾滋宣傳頁送到郵局,都是70多歲的郭明久推著車子,小他一歲的高耀潔在旁扶著,踽踽而行。到了郵局,郭明久將這些資料取下,搬到高高的櫃台上。

  「4月14日給爺爺開追悼會,13日我們見到了高老師,」北京的民間公益組織「東珍納蘭」負責人李丹說,「本來準備陪她哭呢,但老師表現得特堅強,還一個勁兒跟我們講愛滋病。第二天,到了追悼會上,向爺爺遺體鞠躬時,老師哭了,哭得像個小姑娘一樣,那麼無助……」

  很多人勸高耀潔,說郭大夫80多歲去世,應該是喜喪。高耀潔說她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她還是傷心。

  「我要能活到7月份就好了,7月份我的《十年防艾路》就出來了。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的,在上海編輯。」高耀潔平靜的語氣,像是在講一個旅遊度假計畫。

  我說,您別這樣講,您要保重,要好好活下去。

  之後,在我們一個半小時的談話裡,內容幾乎全部與愛滋病有關。

 「為什麼我要拚命地寫書、贈書?」

  「我現在忙著處理書。」高耀潔說。跟以往一樣,她家裡的書和宣傳冊堆積如山。

  高耀潔說,昨天一個朋友來看她,她托來人帶走了600本書和2000份宣傳頁,送給幾名愛滋病感染者組織起來的小團體。這個小團體的成員,雖然無法繼續正常地工作、生活了,


但他們每天去給別的愛滋病患者送資料,勸他們堅強地活下去。2004年初,得知這些志願者的情況後,高耀潔跑去訪問,跟他們共住了一天一夜。

  從1996年至今,高耀潔自費印刷了124萬份預防愛滋病宣傳頁。有一個常來高家的志願者說:「她的家裡,完全成了個宣傳品的集散地。我們每次去她家,感覺那些書堆就像海浪一樣,去一次,可能快沒了;再去一次,高高地又起來了。」

  很多防治愛滋病的書籍已經包紮好了,但高耀潔沒有力氣把它們運到郵局。「我想等大批人馬來,譬如來一群學生志願者,身強力壯,一個人掂三兩捆沒問題,給我送到郵局。我要自己僱車送,來回得花12塊錢……」

  高耀潔告訴我,現在她正往河南、四川、湖北的圖書館發書,發的是她編著的《中國愛滋病調查》和《愛滋病與性病的防治》,下次準備發往青海、寧夏、甘肅、新疆,然後是山西、陝西,均是市級以上圖書館。

  「縣一級圖書館很差勁,我給150個縣圖書館發去聯繫信,只有15個圖書館回了信。」

  以多病的、年近八旬的身體,在最近3年內,高耀潔居然又編寫了5本書,其中《鮮為人知的故事:愛滋病、性病防治大眾讀本》、《一萬封信》和《中國愛滋病調查》3本已出,《艾滋殤》和《十年防艾路》待出。

  《艾滋殤》寫於2004年,出版社拿走了書稿,卻又在某種壓力之下出不了書。高耀潔跟對方說,出不了書,不怪你們,你把書稿退給我好了。「我給她去一封信,她給我寄一袋木耳;我又給她去一封信,她又給我寄一袋蘑菇,」高耀潔笑說,「……就是不給我書稿,我也沒辦法。」

  今年春節後,原來的壓力消失了,出版社編輯急著要出書,電話一個接一個,催高耀潔審稿。這時候,高耀潔正在醫院日夜陪護著病重的老伴。夜深人靜,等老伴呼嚕、呼嚕睡著後,高耀潔關了衛生間的門,坐在馬桶上審稿。

  後來,實在支撐不住了,高耀潔用紅筆在書稿上寫道:「這些地方你多加工吧。我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

  在《艾滋殤》壓著出不來的時候,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發行的《中國愛滋病調查》只用3 個月就推出來了,首發1.5萬冊。今年春天,北京東珍納蘭文化傳播中心募捐加印了1.1萬冊,準備捐贈給全國千餘所大學、高中圖書館及市、縣圖書館。募捐的錢,主要來自「清華-拜耳公共健康與媒體研究室」等團體及個人,2006年4月5日,《中國愛滋病調查》一書的加印捐贈高校活動也在清華大學啟動,接到邀請的媒體,都問高耀潔能不能來?高耀潔不來就沒有新聞點,他們就也不來了。

  那是高耀潔老伴去世的前5天,老頭子已經不能進食,也不能自主呼吸了,身上插著4根管子。「你去吧!」老伴跟高耀潔說,「就是我死了你也要去!」

  北京「東珍納蘭」的負責人李丹打電話來說:「高老師,我們商量好了,準備派來個男生,專門伺候爺爺大小便;再派來個心細的女生,陪著爺爺說話;然後再派一個人,陪您乘飛機往返這一趟。」

  高耀潔的兒子否決了這個安排,他是一位大學教師,決定自己調課,抽出時間來陪護父親。

  6月5號早上7點半,高耀潔從新鄭機場起飛,去清華大學紫光閣參加活動。這一天,是高耀潔從事防艾工作將近10週年的日子。在清華大學的學生面前,高耀潔哽嚥著說:「再有48小時,我接觸愛滋病就有整整10年了,我所做的,是讓更多人知道經血液傳播愛滋病的真相。」

  那天演講中,高耀潔大聲疾呼:「目前中國愛滋病蔓延的最主要途徑就是賣血和輸血感染,而不是某些人說的吸毒傳播、性傳播!」

  她直言不諱:「我最反對片面強調愛滋病的性傳播,現在安全套好像成了防艾宣傳的『法寶』,一到愛滋病日沒有別的宣傳,就是發放安全套!我不否認愛滋病的性傳播和吸毒傳播,但是我走過十幾個縣市、幾十個鄉鎮、幾百個村莊,見過幾千個愛滋病感染者和病人,那麼多由於貧困而去賣血的農民怎麼會是性亂、吸毒感染愛滋病的呢?」。

  「老太太那天倍兒有激情!」「東珍納蘭」的負責人李丹說。

  跟李丹坐在一起的熱心聽眾是「清華-拜耳公共健康與愛滋病媒體研究室」主任華威濂,他也是拜耳公司大中華地區負責企業公關傳媒事務的總經理。這個美國人已經在中國生活、工作了20多年。他以前聽說過高耀潔的名字,那天是第一次見面。「就像見到了明星一樣!」華威濂笑著跟我說,「她很了不起!我們都要向她學習……活到老,學到老。」

  啟動儀式結束後,華威濂宴請高耀潔,並為她送行。航班預計19:30回到鄭州。但因為機場方面的原因,飛機降不下來,一直在空中盤旋。醫院裡,郭大夫見高耀潔還不回來,心裏不踏實,硬逼著兒子去找她……一直到晚上9點多,高耀潔才回到老伴身旁。

  在中國,沒有哪個人比高耀潔更熱心宣傳預防愛滋病。她寫的書,出版社要給她稿費,她不要,讓人家給書;出版社給的書發完了,她自己再掏錢買。志願者們給她捐款,出去演講主辦方給她報酬,她統統不要,都是把出版社的賬號、聯繫人告訴對方,讓他們匯款去買宣傳防艾的書。

  有人不贊成她的做法:「高老師有這麼多買書、贈書的錢,直接送到孤兒手裡,不是更好嗎?她送出去的那些書,有的人家也不看。」

  事實確實如此。高耀潔每次去大學演講時,都帶著自己印製的宣傳頁,每個學生發一份。演講結束後,有的學生把宣傳頁撂在座位上,甚至扔到地上了。她看到以後,就很痛心。

  有的單位主動向她索要宣傳材料,當她把書寄去之後,該單位卻把這批書當成「廢品」成捆賣掉了。高耀潔聽說後,氣得哭了。她在一篇文章裡寫道:「決定把這批書當成廢紙賣的領導,你就這麼缺錢花嗎?你不缺德嗎?」

  「為什麼我要拚命地寫書、贈書?」高耀潔跟我說,「因為這樣的書太少了,現在中國人最缺乏的,是正確的愛滋病預防知識。不信你去找幾個大學生來問,看他們知道不知道愛滋病的三個感染途徑?我經常接到這樣的電話:『愛滋病究竟啥症狀呀?愛滋病人長什麼樣呀?』『我接觸了愛滋病人,會不會被感染呀?』許昌一個接生員,接生時產婦的羊水濺到她眼睛裡了,這個產婦有愛滋病,但她沒事兒。她還是害怕,給我打電話,哭得要死。她想找點兒愛滋病的資料看看,遍地找不到。我就給她寄了兩本書。」

  我問高耀潔:「如果你把花在書上的這些錢直接給了艾滋孤兒,效果會不會更好?」

  高耀潔說:「我以前最多的時候救助了164個艾滋孤兒,給他們寄錢,但後來發現這些孩子太小,錢都被他們的親戚搶走了,孤兒們還是沒有飯吃,沒有學上。我也不贊成建孤兒院的方式,他們的父母都因為愛滋病去世,對他們的心理有陰影,他們更需要一個健全的家庭。後來我把一部分孤兒介紹到我的老家山東曹縣高新莊的農戶收養,讓這些孩子重新有了家庭的溫暖,又有學上了。但也發現有的人是借收養孤兒為名斂財的……」

  「而且,最迫切的問題根本就不是艾滋孤兒問題,如果血液傳播的源頭尚未斷絕,非法血站依然存在,艾滋孤兒源源不斷產生,怎麼救得完呢?」

  「如果現狀不好改變,那我們就做未來吧!」防艾志願者胡佳說,「我們想解決愛滋病的全部問題,但是從資源、能力來講,我們是沒有可能全部解決的。高老師孤軍奮戰,就是把她的獎金全部拿出來,也幫不了多少孩子

「如果解決了吃藥問題,我還敢動!」

  2006年5月5日,星期五,春雨瀟瀟。

  今天又去看望高耀潔。她的女兒後天就要回加拿大了,家裡只剩下她一個人,會不會更孤獨了?

  沒想到,高耀潔的精神好得很。這兩天,有人把她在清華大學的演講貼到了關天茶舍,引發許多跟帖,大多是詢問關於愛滋病問題的,也有人對高耀潔「中國愛滋病主要是血傳播」的觀點表示反對,高耀潔每天都興致勃勃地上網論戰。她的手已顫抖,也不能久坐,就躺在床上口授,由一個懂得電腦操作的朋友將她的答覆貼上網頁。

  這天上午9點鐘,我到高家時,高耀潔正坐在餐桌前,整理著一堆藥費單。因為高血壓和心臟病,她每天都要吃藥。

  「我現在還有12萬個人存款,但是不敢動了,因為每天要吃30塊錢的藥。如果解決了吃藥問題,我還敢動!」

  她的神情,是一副迫不及待地要重新出山的樣子。

  「1996年4月7日,我見了一個輸血感染的愛滋病人,七八天以後就死了。」高耀潔說。她的記憶力驚人地好。「我還不敢相信,以為是個別病例……那時我不知道愛滋病裡頭的問題這麼大,要是知道,我不會鑽到裡面出不來。」

  類似的話,我已經聽高耀潔說過多次了。為什麼她要這樣說呢?難道她是一個膽怯的人嗎?

  「世界上沒有喬峰那樣的大英雄。」「東珍納蘭」的李丹說,「知道害怕,仍然去做,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呀!就像當你站到火場門口時,以為裡面的火很小,有勇氣進去救火。但你越往裡走,火勢越大;而且你往火場多走一步,退回來也要多走一步。這種情況下,老師仍在往裡面走,要去救火……有的人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有名、有利後就不再做了,就背離了他的初衷。老師的名也有了,錢也有了,但她仍然在做這些事。」

  這次,高耀潔也親自回答了我的疑問。

  「我本身是個醫生,從小受的曲折很大,哪有勇氣去頂那麼些人呀?但我現在已經下了水,而且是倒計時的年齡了,為何不頂到底,要為那五斗米折腰啊?現在頂到底是肯定了,誰說也不行!」

  高耀潔的女兒去住處收拾東西,11點鐘,她從外面回來了。

  她本來是個很有前途的醫生,15年前,因為母親舉報游醫,她所在醫院的領導就整她,把她和游醫安排在一個科室,讓游醫領導她,她不干,領導就把她調到急診部,急診部的主任三天兩頭跟她說:「你快走吧,你怎麼還不走?你再不走,領導就要找我們的事兒了!」

  全院職工都知道領導對她不公平,大家都不敢吭聲,看見她都躲著走。領導還在職工大會上公開說:如果咱們醫院垮了,就是讓高耀潔的女兒給整垮的!

  領導以為游醫的情況是她提供給母親的,實際上不是,而且她反對母親「打游醫」、打愛滋病「黑洞」。她說:「我媽一直都是愛管閑事。在樓道裡看見擔架上躺著病人,她都要讓抬到她的科室裡,給人家看病。」

  將近10年的時間裏,這位年輕的醫生在極度壓抑中度過,把美麗的青春消耗殆盡。她申請借調到另一家醫院,在那裡也是度日艱難。她跟丈夫商量出國,因為她的英語不行,而丈夫比他強。丈夫不太情願地答應了,到現在仍為這個選擇而後悔。

  她是醫生,但在加拿大不獲承認,無法行醫。她已年過40,學什麼都嫌晚了。在地球的那一邊,她什麼髒活、累活都幹過;她的丈夫在國內有正高職稱,到加拿大干的也是體力活。他們的生活壓力很大,現在靠申領社會救濟金度日。丈夫很想回國看看,但從加拿大來回一趟,路費就要1萬多元人民幣。他們沒這麼多錢。他們本指望著父親能熬過今年夏天,等他們回來看他。但是,父親在春光明媚的時候就走了。她一個人回來奔喪,丈夫和孩子都在大洋彼岸望穿秋水。

  說了一會兒,她就開始哭了,不停地抹淚。

  她說,她沒跟老娘吵過架,但心裏跟她吵了許多次。

  但她又說,這次回來,她已經理解母親,不再怨恨她了。

  「那些愛滋病人,特別是輸血感染的病人,你說他們招誰惹誰了?弄得命都要丟了。我吧,起碼我還活著……」說著,她又抹起眼淚。

  我聽說,自從女兒一家出國後,高耀潔表面很要強,但提起女兒,她哭了好幾次,說自己唯一對不起的,就是這個小女兒。

  我問:「你以後會經常回來嗎?」

  她搖搖頭,說:「……我們沒錢回來。」

  自從郭大夫去世後,很多朋友都為高耀潔今後的生活擔心。高耀潔告訴我,家人正在給她找保姆,麥收以後保姆就會過來。在這之前,一個女大學生會來家裡陪她;等到夏天《十年防艾路》出版之後,她還要重新出去演講、搞愛滋病調查。

  「我是個醫生,不能沒有同情心。」高耀潔說,「……我搞了16年的癌,有時候看見病人的妻子兒女,一跪就是一大片,農民別的沒有啥,只知道這樣求救。我到一個愛滋病村,看見四五歲的孩子啃著他媽的腳趾頭,可他媽已經上吊死了--夫婦兩個賣血,都是被窮逼的呀!都是人哪,為什麼不能對人有點兒同情心呢?另外,愛滋病是個傳染病,如果不下大力氣制止,傳染下去,中國的國力就完了--國力可不是吹起來的。」

  「2004年起,老頭兒有病住院,我身體也不好,一年多沒下去了。現在我沒有負擔了,老頭兒也不用害怕了。我的兒女怕我死到外頭……我即便死到外面,也要給老百姓爭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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