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政变前夕:两个女人与八位男人的对抗

发表:2007-05-29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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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六日上午,咸丰帝身体状况还基本稳定,可到了下午,病情突然急转直下,几次发生昏厥。各位值日的大臣都感到情况有些不妙,谁也不敢散值回家,静静地等待着,同时也在各自揣测着可能发生的朝局变化。

子初三刻,即七月十六日晚11点45分左右,咸丰帝苏醒过来,神智清楚,各位大臣都知道,咸丰帝本人也明白,这只不过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上天留给咸丰帝的时间真的是不多了,他必须立即履行其最后一项职责,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载淳。

咸丰帝传谕,召集宗人府宗令、御前大臣、军机大臣等到其寝宫入见。各位大臣“请丹毫”,即请咸丰帝用朱笔亲写遗嘱遗命。但咸丰帝“谕以不能执笔,著写来述旨”,也就是说,此时的咸丰帝因无力亲笔书写,只能自己口述,命在场大臣们代笔书写。当时,共发下两道谕旨。

第一道谕旨是: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六日,奉朱谕:皇长子载淳,著立为皇太子。特谕。

因咸丰帝当时刚过31岁,且只有载淳一子,所以在他生前并未如其祖、父辈那样密谕立储。在他即将崩逝前,临时立载淳为皇太子,已失去立储的意义,实际上是宣布载淳即将合法地、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

第二道谕旨是:

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六日,奉朱笔:皇长子载淳,现立为皇太子,著派载垣、端华、景寿、肃顺、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特谕。

这两道上谕写得极其简单明确,没有那些通常的套语格式,一方面是因当时情况紧迫仓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有可能因文字冗长杂沓而词意混淆,因词害义。

肃顺等人万万也没有想到,正是因为第二道朱谕并非为咸丰帝亲写,后来竟成为他们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和一大罪状。

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七日(1861年8月22日)卯时,即早5点至7点之间,咸丰帝崩逝于热河避暑山庄的烟波致爽殿西暖阁。 随后,颁发咸丰帝的遗诏,明确诏告天下。

 载垣等赞襄政务八大臣为新帝载淳拟定了“兴符”、“安禧”、“祥祐”和“祺祥”四个年号备选。最后奉旨用“祺祥”二字,并命铸造以“祺祥”为年号的新币“祺祥通宝”,刊印祺祥元年历书。

“祺祥”出自《宋史·乐志》:“不涸不童,诞降祺祥。”水枯曰涸,河川壅塞不通,亦谓之涸;童者,山之不生草木之貌状。河流通畅,山岭树木茂盛,不涸不童,一派欣欣向荣,自然吉利吉祥。由此看来,“祺祥”这一年号取义还是不错的。但是后来有人因人而害事,对此颇多异议。

至此,一切正常。皇位既已平稳地交接到载淳之手,又有咸丰帝钦命的载垣、端华、肃顺等八大臣辅弼政务,理应“寰宇奠安,黎民绥辑”,国家与朝廷继续运转于原来的政治轨道与秩序之中。但是,当时的中国正处于多事之秋,朝廷中又偏偏有多事之人,似乎不如此不足以搞垮大清王朝似的。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话可改为“天下本无事,多事之人自扰之”。多事之人,首先就是懿贵妃,难怪有人曾极其辛辣地调侃说:“清之亡,自当以那拉后为首功。”除此之外,还有“落榜”的皇帝——恭亲王奕。

然而,如果完全说懿贵妃和恭亲王奕是多事之人,却又不尽然。其实,她和他,都是在为权力而争,为地位而夺。

懿贵妃的“算盘”

载淳继位做了大清国的皇帝,身为其母的懿贵妃理所当然地应该感到非常高兴才对。因为儿子做皇帝,决不是一般的人所敢想的;虽然身为皇帝的后妃们,没有一个不希望自己能为皇帝生养一个儿子,并能继承皇位,但对绝大多数的人来说,这只不过仅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想而已。

独自坐在宫内的懿贵妃,此时怀抱着年仅6岁的小皇帝载淳,不但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一股“孤儿寡母”的悲凉之感袭来,其中还多少带有一丝惊恐疑惧。现在大权在握,而又与自己结怨甚深的肃顺,会不会对自己不利?肃顺等人是否会真心实意地辅弼自己的儿子载淳?皇权能不能真正掌握在自己或自己的儿子手中?自己是否有可能与肃顺等人化干戈为玉帛?如果不能,自己是坐以待毙,还是起而抗争?奋起抗争的胜算有多少,自己又能依靠哪些人或力量呢?

懿贵妃环顾周围,不免有些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她发现在偌大的避暑山庄之内,竟都是肃顺等人的势力,而自己却没有可以依靠的人。皇后谦和贤淑,处事宽厚,对于权力、政治等又不感兴趣,且为女流,实在难以依靠;五弟惇亲王奕,不但办事粗莽,口不择言,而且与肃顺等人保持着一定的联系,政治上不太可靠;七弟醇郡王奕,从咸丰帝那儿论,是自己的小叔子,从自己的母家方面而论,则又是自己的亲妹夫,政治上、亲情上当然绝对可靠,但当时年仅20岁,少不更事,涉世不深,而且也不便经常入宫相见相商。思来想去,懿贵妃真的感到很孤立。

最初,懿贵妃也许还曾试图与肃顺等人言归于好,“一笑泯千仇”,因为无论是肃顺等人,还是懿贵妃,不都是“政治家”吗?政治家就应该具有政治家的胸怀与气度。但是,发生的一件事情使懿贵妃的这一幻想很快破灭。

七月十七日,即咸丰帝崩逝的当天,皇后钮祜禄氏即被尊封为皇太后,而自己却仍仅是懿贵妃。虽然第二天自己也被尊为皇太后,但毕竟是晚了一天,这不正是肃顺等人与自己过不去而搞的鬼吗?既然自己与肃顺等人的矛盾与嫌隙仍在,且很难化解,那么就别无选择,也只有破釜沉舟,拼个鱼死网破了。 “动必量力,举必量技”。斗也好,拼也罢,自己的本钱是什么?可以联合什么人?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懿贵妃没有了对肃顺等人的幻想,思路竟然清晰起来。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力量所在。

其一,古语中不是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语吗?自己的儿子是当今的皇帝,自己代替儿子保管的象征皇权的“同道堂”印章,这是肃顺等人,或者其他任何人都不具备的政治权威,自己完全可以“挟”自己儿子之名“以令”肃顺等八大臣。

其二,身在北京、颇欲有所作为的六爷恭亲王奕,被排除在“赞襄政务王、大臣”这一权力之外,岂能就此而善罢甘休,在他的周围,可有不少朝廷的重臣。自己的小叔子、皇帝的亲皇叔,难道还能胳膊肘儿向外拐,掉炮向里打?恭亲王奕是自己需要联合依靠的重要力量。

其三,皇太后钮祜禄氏对肃顺等人也是心怀不满,她是自己可以团结利用的对象。钮祜禄氏虽不善言辞,但却是大清国、大清朝中任何人也不敢小觑藐视的皇太后。在某种情况下,皇后钮祜禄氏也是“天子”,同样也可利用钮祜禄氏这一“天子”,“以令”肃顺等八大臣;另外钮祜禄氏耳软心活,少有心计权谋,从某方面来看也是好事,这更有利于自己对她的怂恿利用。

i经过这一比较,懿贵妃虽不敢说已经是胜券在握,但心里总算有了些底;虽然有些冒险,但还是有获胜的可能的。

恭亲王奕现身在北京,一时还联络不上。当务之急是化解自己与钮祜禄氏的潜在矛盾。

砝码:结盟钮祜禄氏

其实,肃顺等人为了防范懿贵妃乘机揽权,一方面有意尊皇后而抑懿贵妃,另一方面试图分别进见皇后与懿贵妃,以便争取皇后的支持,孤立懿贵妃。但这一做法似乎效果并不太理想,后来反而成为肃顺等人的一大罪状。

 懿贵妃与皇后钮祜禄氏之间的矛盾,既有宫中后妃之间的争风吃醋的矛盾,也有双方为人处事风格上的分歧。

懿贵妃刚入宫时颇受咸丰帝的宠爱,一时竟有“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之势。皇后钮祜禄氏或多或少地不免有些醋意,但另一方面也是关心咸丰帝,劝他不要过于迷恋懿贵妃,以免淘空了精力,伤害身体。但是,那时的咸丰帝如同着了魔一样,口头上虽连连称是,但实际上仍是如风过耳,我行我素。

皇后钮祜禄氏万般无奈,只得搬出了祖训来限制咸丰帝无节制的性欲生活。大清皇帝都是,至少在形式上都是非常敬畏祖训祖制的,因此,每当咸丰帝去懿贵妃那里时,皇后钮祜禄氏就派太监,甚至有时自己亲自到他们的寝宫外高声敬诵祖训。起初还真的有些效果,咸丰帝确实有所收敛,但时间一长,又故态复萌。咸丰帝过于迷恋懿贵妃,不但身体越来越坏,而且时常耽误了早朝,恰如白居易《长恨歌》所说: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皇后祜禄氏对于咸丰帝没有其他的办法,但身为总摄后宫事务的皇后,却可以好好地管教约束懿贵妃。

有一天,皇后钮祜禄氏将懿贵妃叫到坤宁宫,大声申斥她色迷皇上,耽搁朝政大事,并下令家法伺候,准备予以严厉的杖责。幸亏咸丰帝及时赶到,大呼:“皇后免责,兰儿已有娠矣。”皇后钮祜禄氏清楚地知道,咸丰帝目前只有一女,尚无儿子,懿贵妃既有身孕,自然不敢大意,于是此事遂不了了之。

自此以后,懿贵妃虽然颇为畏惧皇后,不敢再让咸丰帝在自己这里过度纵欲淫乐,但同时也忌恨上了皇后钮祜禄氏。

懿贵妃只要一想到自己与皇后之间的地位、名分差别,心中就愤愤不平。她皇后有什么了不起?我们那拉氏家族与钮祜禄氏家族,都是本朝八大家族之一,论相貌、论才智、论心计,自己哪一方面不比皇后要高出一大截儿?若不是因为她比自己早入宫的话,皇后理所当然地是属于自己的。况且,皇后钮祜禄氏虽早于自己入宫,却没能为咸丰帝生下一男半女,而自己则为皇帝生下了唯一的皇子,可以为爱新觉罗氏家族传宗接代,不但对得起咸丰帝,也对得起大清朝的列祖列宗,自己对于大清朝、大清国都是有大功的。但是,这一想法只能深深埋藏在懿贵妃心中。
咸丰帝死后,懿贵妃虽对皇后钮祜禄氏不满,但为了对付最主要的政敌,就必须捐弃前嫌,说动钮祜禄氏与自己共同对付肃顺等人。

确有几件事情,曾经使得皇后钮祜禄氏对肃顺等人有所不满,这正是懿贵妃煽惑皇后的突破口。

第一件是:后妃们随咸丰帝逃往热河的路上,肃顺等人没有给后妃们提供充足的饭食,这曾一度使皇后钮祜禄氏有所不满。但是后来她发现是自己错怪了肃顺等人,因为按规定,外臣是不能随便向后妃们进献饭食的。

第二件是:咸丰帝一行抵达热河,生活安稳下来后,只要是咸丰帝有所要求,肃顺等人“辄先意进奉”,而对后宫各嫔妃,则“供应极薄”。皇后的膳食亦不过“一羹一胾饭一器而已”,这也曾引起过皇后及其他后妃的不满,但这毕竟是一时的措置失当引起的,且当时刚到热河,一切未入正轨,皇后钮祜禄氏也很快予以谅解。

第三件是:咸丰帝在热河仍是“循例进膳”。皇后钮祜禄氏善意加以规劝说:“现在国难当头,皇上流离在外,请免去如宫中那样铺张的膳席。”当时咸丰帝表示接受,遂转告肃顺,不可过于奢侈铺张。但肃顺一方面是为了讨好咸丰帝,另一方面也许是希望通过强撑奢华门面,以显示大清王朝政治稳定的假象。他告诉咸丰帝:“皇上每餐所用费用不多,如果减少御用膳席,反而会使外界因此而惊疑惶骇,引起局势的动荡。”咸丰帝又把这些话转告皇后钮祜禄氏,钮祜禄氏对此大为不满:肃顺简直是太嚣张了。

第四件是:肃顺等人深得咸丰帝的专宠信赖,兼之避暑山庄宫禁本来就不像京城那样森严,他们往往身穿便服,随意出入。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认为,肃顺等人有违后宫严禁外臣擅入的祖制,有违男女之别的传统道德与礼制。

皇后钮祜禄氏为人较为忠厚,更无权力欲望,是位贤淑安分的女性,不像有些女人那样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咸丰帝死后,遗命肃顺等八大臣赞襄政务,皇后钮祜禄氏很快就被尊为皇太后,她觉得咸丰帝的这种安排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有意听任肃顺等人处理外朝之事,而自己则在后宫享受安逸的太后生活。

但是,懿贵妃则别有所图,“以肃顺平日抑制宫眷事以挑拔之”,向皇后哭诉肃顺等人是如何的嚣张,咸丰帝尸骨未寒,他们就如何如何的蔑视皇太后及新帝,长此以往必将皇权旁落,岂不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先帝?懿贵妃坚持认为,只有两宫太后同时垂帘听政,“始可免为他人鱼肉”。

皇后钮祜禄氏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让懿贵妃一通煽惑,又激起了她原来对肃顺等人的不满,认同了懿贵妃的说法。她们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向肃顺等人争权,确保清廷最高权力掌握在小皇帝载淳之手;为确保最高权力掌握在小皇帝之手,就必须首先保证最高权力掌握在自己与懿贵妃两人之手。

懿贵妃终于为自己与肃顺等人争权增添了一块极重的政治权威砝码。

恭亲王奕的情况如何,究竟是什么态度,能否与自己结盟联合,懿贵妃心中没底。

反正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首先在热河发难。懿贵妃与以肃顺为代表的八大臣开始了惊心动魄的宫廷争权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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